唐柔站在走廊,看着忽然大喊一声“快逃!”然后拉着空气一起逃跑的亚伯,叹了口气。
走到沙发旁,半蹲在人鱼膝前,仰头看着他。
“为什么忽然发脾气。”
人鱼垂头,半张脸清冷如月,温声说,“我没生气。”
这句话的可信度实在不高。
唐柔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走廊,那些尖啸不停的警报会跟他没关系?
接着听到他说,“我只是不太开心,柔要不要哄哄我?”
……不太开心和生气难道不是一个意思吗?
唐柔从善如流地握住他垂在沙发上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勾了勾他的手背。
经历一次两次,三番五次的顺毛后,她显得有些得心应手。
人鱼身上的距离感立即散去不少,反握着她的手,包裹在修长冰凉的手指里。
“有太多东西分走你的注意力,我很担心。”
手腕一紧,唐柔被他托起来抱到了鱼尾上。
与此同时,一个淡蓝色的东西呈抛物线状扔出了窗户。
“况且,还有个一直黏在你身上的东西。”
那个的东西的反应速度也很快,墨绿色的触手迅速膨大,砰的一声用力撞击上玻璃,似乎想把窗户砸烂。
却快不过这个房间黑掉的速度。
霎时间,视线内的世界如电力瘫痪的黑夜,光与影骤然变暗。
唐柔抬起头,看到了玻璃窗外黑色的天空。
不是星空,不是夜晚,也不是阴霾,而是漆黑的、透不进一丝光的天空。
像是整幢楼骤然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或者是,她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唐柔转过头,感受到人鱼一寸寸坐直了身体,修长的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微微倾身,多了一丝压迫感。
“小柔。”
缱绻的声线如同盛夏中碰过玻璃杯壁的清凉冰块,敲击得耳膜酥酥麻麻,心跳也跟着加快。
唐柔觉得有点招架不住。
要命,这条鱼又散发出了香味。
柔软的金色发丝落在她脸上,有点微微的痒,即便隔着金属眼罩,也感受到他的“目光”正专注地流连在她五官上。
唐柔视线转来转去,落在了他嫣红湿润的唇瓣上。
更要命了。
真是……漂亮的要命。
她的视线良久落在那双唇上。
对方喉结轻轻滑动,肩膀两侧的手臂收拢,留给她的空间越来越小。
仿佛掠食者控制住了猎物。
最终,只是克制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人鱼贴着她的额头,伴随着逐渐扭曲改变的房间,哑声说,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唐柔一愣,睁大了眼睛。
这句话,和记忆中某个人说过的话,重叠了。
于此同时,诡异又强大的力量席卷了她的大脑。
唐柔眼前一黑。
思维被拉入另一个世界。
再次睁开眼,她发现自己坐在一间熟悉的火锅店。
“……”她记得上一秒自己还在人鱼怀里。
他还亲她!
唐柔脸红了红,默默搓额头。
头顶的天花板消失了,像打开了天窗一样露出没有星星的夜空。
一双巨大的银色眼眸,胜似皎洁的月光,冷冷的注视着大地。
让人感到被深渊注视般的恐惧。
坐在唐柔对面的人托着下巴,仰头看外面的广告牌。
“你看。”
广告牌是空白的。
有破败的痕迹,历经时间,泛黄褪色,是啤酒广告。
唐柔记得上次看到这个广告牌时,上面还是她的脸。
对面的人说,“你看,过去有了某些变化。”
他收回视线,露出俊美非人的面容,“你做到了。”
唐柔也是第一次看到了这个人的脸。
她看过很多次,甚至刚刚还在看的脸。
但又不太一样。
眼前这个人带着极强的压迫性,仅仅看一眼就想让人俯首称臣。
声音空灵泛着凉意,让人忍不住把他说的话奉作真理。
这是一个即便面对面坐着,都深知绝非同一个世界的物种,汇集着庞大与浩瀚力量的存在。
他的眼眸中没有任何倒影,像什么都没放在眼里。
很久之后,唐柔才知道,那双眼注定倒映不出任何影子,因为他能看到事件万物,跨越时间空间,将一切容纳进眼里。
某种意义上,他被人称之为神。
唐柔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疑问想问。
但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今天就别喝了吧,免得一会儿出去会醉。”
上次宿醉的记忆还历历在目。
那人略带遗憾,把她面前的烈酒换成清水。
唐柔垂着睫毛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仰头,喝了一口水。
她抬眸看向对方,“人鱼,还是别的名字?”
“纳西索斯。”他淡声说。
唐柔笑了,“你说这不是你的名字。”
他摇头,“不管是他,还是我,一直在用这个名字。”
顿了顿,又补充,“他很喜欢这个名字,并奉为唯一的代称,不允许任何除你之外的人喊……我也是。”
他也是。
唐柔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这个三个字。
“你们不是一个人?”
一样,又不太一样。
眼前的人,金发,银眸,皮肤雪白。
但更冷,更让人不敢直视。
被震撼。
若有似无的,唐柔一直在避开与他对视。
压迫感太强,仿佛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分明脚下踩着东西,却格外没有安全感。
这是某种出自灵魂的压迫感。
“或许在你们人类的概念中,我们看起来只是过去与未来的差别。”
对方极其耐心,甚至称得上温柔,解答着唐柔的疑问。
“但事实上,我们不太一样,他在彻底放弃灵魂的掌控权时,我才诞生在这个世界的。”
唐柔的心随着这句话悬了起来。
“什么叫……他彻底放弃了灵魂的掌控权?”
对方露出了极浅的笑意,“你猜到了,不是吗?”
看着唐柔慢慢褪去血色的脸,他发出没有温度的叹息声,看起来孤寂又怠倦。
“他不想留在这个世界上了。”
“在你们的认知中,这种行为,或许叫自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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