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书房,司徒昭司徒宜垂首而立,司徒寒坐在书案后头,食指慢慢扣着桌面,眉头拧起,显然等了很久。
直到司徒柳推门而入,他终于啪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又迟到?你简直不像话!”
司徒柳含笑躬身,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道。
“父亲大人别生气,因娘吩咐我些事,就耽误了。”
司徒寒闻言语塞,半晌才摆手。
“既是你娘叫你,那就罢了。”
见三个儿子到齐,司徒寒方润了润嗓子,握袖正色道。
“方才为父收到紫虚山飞鸽传书,十天前,紫虚山掌门人凌徽道长被发现死在藏珍阁中,阁中镇派之宝也一同被盗,凌徽道长武功高强,能无声无息取他性命夺宝之人,必定不是泛泛之辈,此事为父打算暗中调查,以免张扬出去打草惊蛇,叫了你们三个来,是问问你们谁愿意当此重任?”
三个儿子听了,都各自在心中打着小九九。
司徒昭想,紫虚山是个仙家胜地,名震天下,现在死了掌门丢了宝物,可是个大事,这个大事若办好了是挺有面子,但办不好,丢脸不说,还要被阮心玉埋汰,不如在家喝茶带孩子,这种棘手的问题,就丢给疑难杂症专业户司徒柳处理没跑!成了我跟着沾光,不成横竖是老三的事,也连累不到我。
司徒宜也想,紫虚山风景倒是挺好,但山上全是道士,一个雌性都没有,饭菜里面不带一点油腥不说,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得起床,对于喜欢睡懒觉的自己来说,实在太残忍了,还是家里好,何况这种事,不是一直都是老三包办的吗?还问什么?
两人心中一盘算,异口同声道,
“三弟聪明伶俐,这事肯定得他去。”
司徒寒一听,横眉怒目,重重挥袖。
“你们这两个不成器的小混账!”
他口中这么骂着,期待的视线却一直没离开过司徒柳,其实打一开始,他就没指望过老大老二,只不过跳过他们直接交待司徒柳,又显得有点太偏心。结果这两个扶不止的阿斗果真没让他失望,那么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也就顺理成章 了。
司徒寒冷哼一声。
“你们当真不去?你们也知道,为父已不再年轻,这武林盟主的位置,总有一天是要交给你们的……这一次虽然棘手,却正是考验你们的时机。”
司徒昭司徒宜都是典型的游手好闲混吃等死,又从幼儿时期就被司徒柳欺压惯了,哪里有争盟主之位的想法,司徒寒还没说完,就频频点头。
“哪里哪里,爹您正当壮年,要是实在干不动了,就传位给三弟吧,我们没意见。”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这两也太不争气了……司徒寒气得倒仰。
“好,好,好……”一连好了三声,他懒得再看那两人,直接转向司徒柳。
“柳儿!你去,回来为父就把武林盟主之位传于你!”
没想到司徒柳想也没想,白眼一翻,开口就是。
“我才不去,谁爱去谁去。”
司徒昭司徒宜兄弟俩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老三没事吧?
这家伙平时不是最喜欢凑热闹,哪里有什么血腥悬案离奇死亡,他都是钻头觅缝往上凑的,不怕事件多,就怕事件不够诡异,不能全面表现他的聪明才智,怎么这次,一个小小的紫虚山就望而却步了。
司徒寒也以为自己听错了,额上青筋一根根暴起。
“你-说-什-么?”
司徒柳毫无惧色,十分不满地顶嘴。
“我说我不去!爹,您怎么想的?我这才成亲第二天,你就让我出去办事,是想让阿桃守活寡吗?我不管,除非带上阿桃,不然我才不去!”
就说老三怎么突然转型了,原来是撇不下娇妻,三人顿时明白过来,司徒昭司徒宜十分理解地看着弟弟,司徒寒却一拍桌子。
“那是道观!你带着女人同去成何体统!自古玩物丧志,你这样
沉迷女色,将来怎么成大事!”
司徒柳无所谓道。
“爹您什么时候离得开娘,再来教训我吧!”
司徒寒一噎,放软语气哄他。
“不如我把王二配给你?”
“谁要王二!”
司徒寒正欲发怒。
司徒宜忙劝。
“老三,你想啊,那道观里可都是男人,还是那种几百年都难见到一个女人的男人,弟妹跟着去了,这不是肥肉入了财狼窝吗?”
司徒柳皱眉,司徒昭忙帮腔。
“就是,我听说,那紫虚山的年轻道士,都颇为俊俏,还会使什么迷魂术,专门勾引小姑娘的!中了那迷魂术,可是死心塌地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中过桃花蛊的司徒柳再皱眉,略有些犹豫。
司徒寒看他动摇,趁机诓他。
“这样吧,只要你肯去,条件你随便提,若是把这件事办好了,你娘那边交给为父,保证她以后再也不会为难你媳妇如何?”
司徒柳怀疑地睨着他。
“爹,你办得到吗?”
司徒寒冷笑。
“臭小子,你以为娶到洛水第一美人是很容易的事吗?既然能娶她,自然有辖制她的法子,只不过因为爹向来疼你娘,不舍得用罢了。”
“你要辖制谁啊?”
温柔似水的女声轻轻飘过,司徒寒虎躯一震,三步并作两步从书案后跨出来上前迎接。
“颦……颦颦!你怎么来了?”
萧颦颦笑面如霜糖。
“司徒寒,翅膀硬了!开始教儿子怎么辖制我了是吧?”
“没有!绝对没有!我是说要辖制他们三个……”
“哼!”
司徒柳叹了口气,这对不靠谱的父母。
他虽嘴上反抗,但心里其实清楚得很,紫虚山的事确实不小,他身为盟主之子,也不能真的看着老爹一把年纪还亲自出马,只好早去早回,暂时委屈阿桃十天半个月吧!
才成亲一天,司徒柳就被弄出去办事,蒋桃心里挺失落的,她内心其实很想他就这样一直守在自己身边,哪也不要去,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不想被萧颦颦借题发挥抓住小辫子,也不想被司徒寒看做拖后腿的。
反正,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一个月,他总是能回来的吧?
司徒柳还没走,蒋桃已经觉得一分一秒都那么难熬。
她突然一头扑进正在收拾行李的司徒柳怀中,抽抽搭搭哭起来。
“我也一起去不行吗?我可以女扮男装。”
司徒柳愣了愣,放下手中物什,将她紧紧搂入怀中,轻吻她的眼帘。
“我一定会很快回来,你要是觉得寂寞,院子里有信鸽,你可以给我写信。”
蒋桃也觉得自己胡搅蛮缠了,可她从未想过,自己自诩个性独立,有一天也会有舍不下的人,她压下心中的酸楚,抱着他的腰。
“好,那你在外面不许勾引别的女人。”
司徒柳好笑。
“紫虚山上没有女人,只有道士。”
蒋桃抬头,泪眼十分认真。
“更不许勾引男人。”
“……”
蒋桃在他怀中叹了口气。
“你走了,我一个人,还真有点害怕。”
司徒柳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捧起她的脸庞,柔声安慰。
“别怕,我已经和大哥二哥说过了,让他们照应你,还有爹那边……虽然不怎么可靠,但是娘若为难你,他还是会挺身而出的,否则我就不去了。”
他想了想,又笑道。
“还有,等我回来我们就搬出去,你再忍耐几天。”
有他这话,蒋桃已经满足,以后和司徒柳单独在一起的时间还长着呢,等他们搬出去,想怎样就怎样……也罢,只当这半个月是抽出来处理家庭关系了,逢年过节总还是要回家面对女王陛下的。
王二备好两匹骏马,司徒寒叮
嘱了几句话,萧颦颦甩了许久小手帕,司徒柳才翻身上马,他如今已改穿男装,美丽却不失潇洒,蒋桃看着马背上那挺拔的身姿,不由有些出神。
直到他眨眼对她一笑,绝尘而去,蒋桃才回过神,心中空落落的。
司徒柳在远处再次回首,声音远远传来。
“阿桃,等我回来!”
蒋桃抹了把眼睛,笑了。
接下来的日子还算平静,想象之中萧颦颦的趁机刁难并没有出现,她虽不满意蒋桃,不过就是见面哼一声,扭头就走罢了,衣食住行却从来没亏待过她,也没有隔三差五跑来她门口叫骂什么的,想来这位骄傲的女王不过是想在儿子面前撒娇争宠罢了,任性得磊落,蒋桃倒也不那么排斥。
阮心玉虽然是个暴脾气小心眼,但蒋桃放低姿态,许多事主动请教,她倒也高兴,拍着蒋桃的肩膀赞道。“弟妹可比三妹,不,三弟可爱多了,你不知道,三弟以前多骄矜,目中无人的,看着就有气!”
蒋桃连连替司徒柳赔不是,阮心玉更满意,从今以后,逛街购物都会算上她一份。
阮心玉带着她横扫灵郡,看中什么买什么,完全没有计划考虑一说,蒋桃虽体验了一把所谓豪门贵妇的优越感,但苦逼惯了的人,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流出去,总是肉疼心疼浑身不爽,忙将阮心玉从各种高级消费场所拉出来,只顾把她往各种地摊带。
阮心玉起初还挺鄙视,而蒋桃带她在夜市上淘到一只雕着上百朵梅花的陶罐,一只绣得栩栩如生的兽头小绣球后,瞬间就爱上了跳蚤市场。
这一日,阮心玉把司徒少元往司徒昭手中一塞,又约蒋桃往地摊去淘宝,今天市面上没什么新鲜货,都是些俗物,逛了半天,除了阮心玉买了个手绘的笔筒,别的什么也没淘到,蒋桃没了耐心,阮心玉却还乐在其中地在那里翻检,摊子老板看两人衣着华丽,一心想要再做几笔生意,眼看阮心玉也快失了兴趣,忙又从一旁的布包里倒出一堆存货。
“这边还有很多,两位慢慢挑。”
阮心玉眼前一亮,一面拿起来看着,一面招呼蒋桃。
“弟妹,你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挑出来我送你。”
蒋桃随便瞟了一眼,摇头。
“多谢嫂子,没什么喜欢的。”
她是没练过武的人,精神头如不得阮心玉,走了这半日,已经得很累,早没心情再看,只等着她选好了回去好给司徒柳写信。
阮心玉哦了一声,片刻,拿起个东西在手中看了看。
“咦,这灯上的花纹倒别致,像是文字,却从没见过。”
蒋桃扇风的手一顿,转过头去。
那朵莲花静静躺在阮心玉手里,铜制的花瓣依稀比从前斑驳了几分,但往日头底下一照,还是有暗金色的光流动。
蒋桃心跳几乎停滞,一下子蹲下来,紧紧握住那灯。
“咦?怎么了?弟妹?”
许久,蒋桃才晃过神来,摇头道。
“没、没有。”
阮心玉看她一眼,晃了晃手上的灯。
“弟妹喜欢这个?”
摊主趁机道。
“这可是好东西,我从汉水一户人家家里收来的,那家人祖传了八代,他们若不是穷得没饭吃,也舍不得卖。”
蒋桃嘴角抽搐,骗人,分明是那户人家从汉水里打捞起来,你收来废物利用的吧?
阮心玉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便懒得同摊主废话,直送到蒋桃眼前。
“弟妹喜欢的话,就买了吧。”
说着,不等摊主说价,已从腰里掏出大锭银子抛给他,摊主一掂,立马眉花眼笑。
蒋桃愣愣地看着那虫洞装置,最终还是从阮心玉手上将它接了过来。
许久,她嘴角微扬。
大概这就是缘分吧,有些东西,注定要跟着你一辈子,虽然已经没有回去的必要,但留个纪念也不错,万一将来和司徒柳吵架,还可以拿出来吓唬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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