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如此落魄不堪,身边那个人的目光也未曾从她身上偏离半分。)
周五晚上,展劲站在一家火锅城门口,一边看着表,一边听着手机那头的动静。电话一接通,他立刻开口问:“到哪儿了?”
“你别急呀,就快到了。”江雪籽从司机手里接过找剩的零钱,打开车门,两寸半的细跟小羊皮靴轻巧地踩地,溅起细小的水花。她歪着头,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还挎着包包,费力地撑开草绿色的雨伞。
展劲大老远就看到她那道高挑俏丽的身影,穿着薄荷绿的薄绒线衫,小鸡心领,松落落的款式,下身是一条奶白色的短裙,脚踩一双同色短靴。
展劲一路顶着雨跑过来,牙根咬得咯咯响,这大冷天的,又不是两人约会,她打扮得这么勾人干吗?
江雪籽好不容易撑起伞,对着手机“喂”了两声,却发现对方已经挂机了。她微皱起眉心,抬起头四处张望着,不期然地正撞上大步跑到跟前的男人。
江雪籽吓了一跳,伞也连忙往后扬,怕伞骨尖儿不小心扎到他,又赶紧举高,罩在两人头顶上方,用手帮他擦着脸上细小的雨珠,有些嗔怪地道:“你着什么急呀,我这不还提前到了嘛。要是淋感冒了,看你明天怎么办。”
展劲见她那双盈盈大眼既专注又担心地定格在自己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容,随手抹了把脸,接过她手里的伞,借着举伞的姿势,将她牢牢地禁锢在自己怀里,揭她的短:“我没那么容易生病。倒是你,下着雨,天这么凉,还穿裙子,不怕下个月又犯毛病?”
江雪籽轻抿着唇,嘴角微弯,也不生气,嗓音比之前还要温柔绵软:“不是要见你的同事吗?我不打扮好一点儿,你这个当队长的多没面子。”
展劲一听这话,心里舒坦不少,连带看人的目光也柔了几分,嘴角却一直抿着,微拧着眉,非要装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一群愣头青,没点儿审美情趣,打扮给他们看也是白搭。还不如……”他话头一收,将后半句话又咽了回去。他猛地想起那天她穿着他的那件白色T恤在屋里晃来晃去的曼妙情景。
“不如什么?”两人已经进了店门。江雪籽看着他收伞,半垂着眼,好像在想什么事儿,眼角眉梢一派缱绻。可看在江雪籽眼里,怎么都觉得瘆人。
展劲把伞收好,伸手揽过她的腰,挑起嘴角在她耳边低语:“不如回家一件件脱给我看。”
江雪籽被他那个颇有暗示意味的眼神看得脸红心跳,咬着唇推了他一把,踩着小皮靴哒哒地走在前面。结果被展劲从后头长臂一伸,一把拽住。他手臂一钩,将她搂了回来。
展劲目色幽深地看着她,嘴角挑着一抹坏笑:“去哪儿啊?那边是洗手间,咱们订的地方在二层。还是你想……嗯?”
江雪籽被他三两句话逗得脸都红了,可这大庭广众的,也不好跟展劲推来搡去、拉拉扯扯的。所以只能任由他搂着,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不接他那个茬儿。
两人刚上到楼梯口,迎面走来一个短发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服,看着跟江雪籽差不多年纪,皮肤微黑,细眉大眼,长相甚是俏丽。
来人一见展劲,一双大眼瞬间闪过一抹晶亮光彩,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失礼数,笑容亲和,举止得体,说起话来铿锵有力,干净利落:“展哥快来,大家伙儿都等你呢!”
展劲点了点头,女人错后两步,他已经揽着江雪籽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女人走在前头,一边为两人领路,一边笑吟吟地说着话,晶亮的目光终于从展劲身上移到江雪籽身上。女人的笑容有了瞬间的僵硬,极细微且不易觉察。她不动声色地将江雪籽从头打量到脚,又很快恢复之前那副亲切大方的浅笑模样,歪着头瞟向展劲:“我说展哥,你这藏得可够严实的啊,怎么大伙儿之前一点儿都没听说呢?”说着,女人走到一道房门外停下脚步,伸出右手,朝江雪籽笑容可掬道,“你好,我叫赵清。怎么称呼你啊,不会那么巧,也姓展吧?”
江雪籽一听对方的姓氏,心里不禁微微一动。她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就被展劲借着推门的手势,轻巧自然地挡了回去。
展劲拥着江雪籽快步进了屋,朝走廊里那个神色不明的短发女子微微一点下颏:“小赵,快进来。”
接着,在屋子里众人一哄而起、大声拍巴掌吆喝的当口,展劲清了清嗓子,双手扶着江雪籽的肩膀,表情平淡,嘴角微扬,大声宣布道:“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家籽儿。以后无论在哪儿见了,都得记得叫嫂子,听见没?”
屋子里有三十来个人,一共围了三桌,个个站得笔直,齐声高喊:“记住了。嫂子好!”
话音一落,江雪籽双颊暴红,即便没来得及仔细看,也知道这一屋子的男人有不少是比她年纪大的。只是展劲是他们的队长,大家伙儿捧场,愿意叫这声嫂子,是给展劲长脸,她也不能当众拆台。所以只能微一躬身,跟大家打招呼:“你们好。展劲平常有赖你们的关照,大家都辛苦了。”
离展劲最近的一个年轻男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后在展劲颇具威胁性的目光中笑容乍敛,眉毛抖了两抖,一本正经地说:“我们不苦,还是嫂子辛苦,大家说对不对啊?”
看起来这人在队里颇有威信。因为这句话一脱口,就迎来众人一致点头,纷纷附和。随后,男人一道眼风扫过去,众人默契张口,又齐声道:“嫂子辛苦了!”
江雪籽窘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展劲倒一点儿也不气,噙着笑睨了年轻男人一眼,给江雪籽介绍道:“这是我们副队,欧杨。”
欧杨点了点头,打开门叫了声服务员,又回过身,示意两人去最靠里那张桌子。
展劲点点头表示明白,给众人打手势,让大家伙儿都坐下:“成了,人都齐了吧?开吃!”
一屋子爷们儿都是肉食动物,一听队长说可以开吃,欧杨那边又嘱咐服务员上菜,顿时一片狼嚎不绝于耳。欧杨又嘱咐服务生员扛三件青岛啤酒过来,最后关门,落座之前,朝江雪籽微一颔首,伸出右手:“你好,我是欧杨,欧阳的欧,杨树的杨。”
展劲正帮她挂包包,江雪籽连忙站起身,将手放在对方掌心,轻轻一握,回以一个微笑:“你好,我是江雪籽。”
牛羊肉和蔬菜很快上桌,欧杨话不多,动作却特别利索。或者可以说,整个特警小队都这样。最能侃的就是小苏那小丫头片子,剩下的人都是笑两声,偶尔逗两句,手上功夫贼溜,嘴巴更不闲着,七八盘子肉转眼就没了影踪。江雪籽刚吃了两口,一抬头,简直看得目瞪口呆。
另一边坐着的欧杨见她这神情,立马就乐了:“嫂子,你再愣会儿,这盘肉又抢没了。”
展劲夹了一筷子百叶搁她碗里,低声说:“慢慢吃,甭跟他们抢。这附近有家烧烤不错,待会儿咱们买点儿回去。”
另一边年龄略长的男人咽下一口肉,打趣道:“队长,烧烤有我们的份吗?”
展劲一挑眉毛,给江雪籽又夹了一筷子蔬菜:“晚饭管饱,消夜免谈。”
赵清在旁边搭了一句:“展哥跟江小姐虽然认识没多久,这感情可真好啊!”
展劲没搭这茬儿,反倒是欧杨把话接了过去,他喝了口啤酒,慢悠悠地道:“这两人的感情好不好跟谈多久没关系。”
赵清好像有点儿恼他插嘴,有些尖刻地反问道:“副队这还没谈恋爱呢,就这么有经验啊?那你倒说说看,跟什么有关?”
欧杨从旁边取过一盘子基围虾,倒进锅里:“是啊,我确实经验不足,所以这事儿,咱得问老肖。”
老肖哪会看不出这几个年轻人之间看似平静无澜,实则波涛暗涌。要说这正、副队长,平常一个赛一个的冷,可一张嘴,那话都跟刀子似的,甭说赵清这样的嫩芽子,就是他,也得时不时地好好掂量掂量才敢开口接话。这事明明展劲是当事人,可他聪明,压根儿不接这话茬儿。欧杨更绝,假意把话接过来,转脸就将球踢给他。老肖同志暗自叹了口气,把小半碗粉丝吃下肚,抹了把嘴,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这事儿让我说,不是逼着我犯错误吗?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年头越久,瞅着我媳妇儿越来越好。”
展劲一本正经地放下筷子,和欧杨一起啪啪啪地鼓掌。另外那俩姑娘都看傻了,也随着领导的动作,放下筷子,给老肖鼓掌。剩下几个男的干脆拿筷子敲碗,其中一个比较爱闹的小子还嚷嚷:“展队,欧队,饿啊!上肉啊!菜不顶事儿啊!”
剩下那两桌原本吃得也挺热闹,毕竟不跟领导一桌,就是自在逍遥。这会儿一听里边这桌鼓起掌来,转头一看,还是队长和副队带头,尽管不明所以,还是纷纷鼓掌。
展劲见状相当满意,手一挥,站起来说:“等着,每桌再添十盘肉,我给你们要主食去!”
老肖朝欧杨使了个眼色,后者回以一抹淡到几乎看不出的浅笑,拿过公筷给江雪籽夹了两块涮好的冻豆腐:“嫂子来,多吃点儿。”
江雪籽连声道谢,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那个……展劲应该是开玩笑的,你们不用真的叫我……”那俩字儿她还真说不出口。
欧杨不动声色地将对桌赵清的审视目光尽收眼里,微微一笑,也低声说:“那成,以后没别人时,我就叫你小江?”
江雪籽一愣,觉得这称呼挺新鲜,继而展开一抹笑:“好啊!”
两人正说着,对桌的赵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杯牛栏山过来,站起来举着杯子,一双大眼神采奕奕,朝江雪籽遥遥一敬:“我前些天才调到咱们展哥手底下,今儿头一回跟江小姐打照面,别的不论,单说我对咱们展哥的佩服,这杯我干了,江小姐请随意。”
赵清拿着口杯站起来的时候,江雪籽就觉着不对,也匆忙撂下筷子,跟着她站了起来。话听了一多半,眼见对方话里有话,看她的眼神也闪闪烁烁的,似有嘲讽,江雪籽就知不妙,心里咯噔一下,嘴边那抹笑容也不由得淡了。
江芍蓉和赵玉临没离婚那会儿,她和赵家的走动还算频繁的。江雪籽自小记性好,认人从来都挺准。刚才赵清在门外自我介绍那会儿,她就有点儿想起来了。她一向都知道展劲这人,甭管心里面怎么想,在外人面前从不轻易失了礼数。而且对方不仅是他的下属,还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能让他冷下脸,状似不动声色地把那句刺探挡了回去,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赵清,正是她所猜想的那样,是那个“赵”家的人。
赵清话音刚落,江雪籽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边的欧杨先有了动作。先前赵清说话的时候,欧杨就趁机从小苏那儿拿过饮料瓶,倒了两杯苹果醋,分别搁在赵清和江雪籽面前,然后往椅子上一坐,微微笑着说:“小赵,大家都知道你酒量了得,可也不能一上来就这么灌我们小嫂子啊!”
另一个年轻女孩也在旁边连连点头,光看着赵清手上那杯牛栏山就觉得发晕:“是啊小清!快把酒放下,咱们一个个都是女生,喝点果汁就成。”
一边也有人搭腔:“是啊。不有那么句话吗,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
一桌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劝说赵清先把酒撂下。开玩笑,这要是别人也就算了,这可是他们队长眼巴巴盯着、当心肝宝贝一样捧着的小媳妇儿,谁敢趁队长一时不在给他老婆灌酒,这不活腻歪了嘛!
赵清眉毛一挑手一挥,可这一个简单的表情动作,那大小姐脾气就显出来了:“大家先别忙着劝我,江小姐还没撂话儿呢!万一江小姐原本想接我这杯酒,被你们一个个给噎回去了,那多见外啊!我说得对吧,江小姐?”
江雪籽弯起嘴角,端起展劲位子上的那杯啤酒,说:“这事是我没想周全。”
一听这话,在座众人神情各异,心里却都开始打鼓。
赵清则嘴角一抿,一双眼睛雪亮,脸上显出淡淡的嘲弄。
不等赵清开口,江雪籽就一侧身,举起啤酒朝欧杨一点下颏:“欧大哥,我酒量不好,喝茶或者饮料显得没诚意,我就稍微抿一口,意思意思。初次见面,谢谢欧队平常对展劲的照顾。”
话说一半,欧杨已经站了起来,拿起手边的啤酒,在江雪籽的杯沿儿上轻轻一碰,一整杯啤酒一饮而尽,淡淡道:“应该的,展队平常没少关照我。这杯我干了,嫂子抿一口就成。”
江雪籽也不扭捏,不大不小地啜了一口。接着又朝老肖举杯:“肖大哥,我听展劲跟我提过,整个三队,您资历最老,平常也没少帮助提点他。我喝一口,您随意。”
老肖把指间的牙签一撤,利落地起身,倒了满满一杯啤酒,和欧杨一样一饮而尽,杯底朝下倒空着,而后笑着说:“小嫂子客气了。展队是个好领导,我们都爱听他的,在展队手底下干活儿,舒坦,痛快!”
江雪籽感激一笑,又喝了一口。
接下来,江雪籽依次把整桌的人都敬了一圈,到两个女生那里,她们主动提出换饮料。所以三人碰杯的时候,用的是欧杨给江雪籽倒的苹果醋。最后剩下约莫一指高的啤酒,正好轮到赵清,江雪籽刚举起杯,身后已经圈过一条男性手臂,还没等说话,就先卸了她手里的酒杯,用有些冷漠的语气说:“这是干吗呢?我不在,你们就这么对我媳妇儿?”
赵清的整张脸都是僵的,嘴角勉强挤出一缕笑,可眼中的怒火和不甘还来不及掩去,张口就说:“展队,不是我。”
展劲一摆手,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虽然很淡,但他平常极少在众人面前露出这种神情,一时间整张桌子的人都静谧无声,要不是剩下那两桌还熙攘吵闹,恐怕气氛僵得不是一点半点儿:“小赵,把口杯撂下。”
赵清一愣,不由自主地就把杯子放在桌上。
展劲的目光沉静如水,那温度却有些凉,扫视一圈,最后才说:“咱们大家伙儿出来吃饭,图的就是一个高兴。甭管是谁,咱不兴灌酒那一套。我虽然是部队出来的,可我不喜欢吃饭时死命灌酒,一来伤身,二来,万一上头突然派任务下来,一屋子没一个人能出警,这算谁的责任?”
一桌人极有默契地不言声儿,连最爱咋呼的几个都乖乖低着头听训。
江雪籽知道展劲虽然是为自己出头,可也有在众人面前立威的用意在,所以也没急着插嘴。
等展劲把话都说完了,江雪籽才抚了抚他的手臂,轻声解释说:“刚刚是我主动敬酒的,大家都喝得随意,小苏和小蓝喝的果汁,酒量好的喝一杯啤酒,我也没多喝。”
赵清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挂不住了,沉着一张小脸还想说话:“展哥,我是……”
“行了,小赵。”这回说话的是欧杨,“展队的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这今天连嫂子都一起训了,大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了吧!展队是为了咱们大家好,真出了事,就是你们展队还有我,有心给大家担,可最后受处罚的还是个人。”
几个小年轻见竿就爬,赶紧表决心:“嗯嗯,我们都知道展队是为了我们好!”
“展队,欧队,你们放心,我带头,以后咱们能不喝酒就不喝酒,能少喝一口就绝不多开一瓶!”
旁边的一个女生也急忙拽着赵清的衣角,到底把人拽坐了下来。
展劲这才搂着江雪籽坐下,缓了口气说:“我刚说的就这个意思,大家领会精神。今天好容易出来放松一回,愿意喝的敞开了喝,不想喝的随意。”
其实大家伙儿都知道展劲说这话是给谁听的,也知道这种场合当队长的既然撂了话,做下属的必须给面子上,给台阶下。所以老肖先倒了大半杯啤酒,笑着朝展劲一举杯:“展队,干了这口,谢谢展队犒劳咱们,请客吃火锅。”
展劲拿过江雪籽用的那个杯子,倒满一杯酒,跟老肖碰了个杯:“肖哥客气。”说完,一饮而尽。
接着是欧杨,然后整桌人,除了三个女生,每人都挨个儿喝了一杯。
展劲在江雪籽耳边低语一句,然后拎着瓶啤酒和一个空杯子,到那两桌,又跟人对饮了几杯,接着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伙儿坐下好好吃,最后又回到靠里这张桌旁。
欧杨特有眼力见儿,及时说了句:“刚一连接了好几个电话,不是家里有事儿吧?”
展劲把杯子一撂,也没往回坐,扶住江雪籽的肩头说:“可不是嘛!我妈那儿一个劲儿地催。这么着,账我刚已经结了,要还不够,你先帮我垫着,今天这顿我肯定负责到底,不过得麻烦哥们儿帮我罩着。”
欧杨朝门口的方向一努嘴,眼底露出淡淡的笑意:“还用你说,快走吧!”
展劲说着就把江雪籽从椅子上拽起来,到衣架那里取了她的包包和雨伞,扶着她就往外走。到了一层门口,外面雨势见急,晚风寒凉。展劲撑开伞,把她往里推:“里面等着去,这边风大。我去把车开过来。”
江雪籽帮他把外套的扣子扣好,又踮起脚,给他整了整里面的领子:“你慢点儿。喝了那么多酒,要不咱们打车回去好了。”
展劲顺势搂住她的腰,舌尖轻舔过她白皙的耳垂:“真心疼我,回去抱着你睡。”
江雪籽被他弄得打了个寒战,从耳朵根儿一路到锁骨,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怕他是真喝多了,江雪籽不放心地扶住他的手臂,说:“你别闹,我说认真的,要不咱们打车吧。这条街上车多,好打的。”
展劲嗓音有点儿哑,笑着在她颈侧亲了一口:“这才多点儿酒啊,没事。乖乖在这儿等我,我没叫你,不许出去。”
江雪籽见他眼神清亮,目光熠熠,虽然那其中的灼热况味,让她禁不住脸红耳热,但至少可以确定,这人脑子还是清楚的,所以她乖乖地点了点头。
赵清从楼梯上追下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高大挺拔的男人一手举着伞,将一身薄衫短裙的俏丽女人搂在怀里,眉眼温柔,薄唇含笑,低头在她耳畔密密地亲。而后爱怜地抚了一把女人的脸颊,撑起伞大步冲进雨中。
男人跑远的身影挺拔俊秀,即便只是惊鸿一瞥也很难让人不去注目。可她分明记得,无论出任务、坐在办公室,抑或是刚刚在走廊和饭桌上,男人的眼色始终一派沉静若水。然而,当他望着江雪籽时,眼中的水波却可以涟漪乍起,柔情缱绻。当他转过视线看向其他人时,却如同无波古井,波澜全无。
赵清不是最近才听闻展劲的大名,也不是这半年才见到展劲的真颜。她对展劲的最初印象,可以追溯到十几年前。那天是展劲十八岁的生日宴,她在哥哥的陪同下一同前往赴宴。她还记得当时展劲的前三支舞都被江雪籽一人霸占,而在他眼里,那个时候只有她。
是的,她记得江雪籽,四叔曾经最宝贝的独生女儿,赵家的耻辱,是和江家结怨的源头,以及她个人记忆里最不愿意去回忆的女孩。因为多年未见,因为满心满眼最在乎的那个人的存在,而一时忽略了没有认出来。可当她清晰地吐出自己的名字,再看展劲比昔日更胜的呵护娇宠时,她又如何想不起她的背景身份?
即便她落魄不堪如斯,身边那个人的目光也未曾从她身上偏离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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