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116.

鲁辉感到心中装满了喜悦,难以形容的喜悦。就是在这个瞬间,他,鲁辉,一个与过去决裂的人真正诞生了。“鲁辉”不再仅仅是一个名字或一个面具,而是一个新人,一个刚刚诞生的新人,一个从阳光的母腹中诞生的新人。

鲁辉惊呆了。他无法解释这种经历,如果他信神的话,可以用神启来解释,可是他不信神。不过,且慢,他现在有点信神了。他相信冥冥之中有一个神存在,正是这个神向他显示了奇迹。

神要他做一个新人,看来如此。

这段经历改变了他以后的生活。

鲁辉从一个乞丐身边走过,随手往地上脏兮兮的铁罐头盒里丢了一枚硬币。这是鲁辉做的第一件善事。

硬币落进铁罐头盒里,发出“当——”的一声脆响。乞丐是个瞎子,但他从声音中听出了这是一块钱,而不是没有分量的分币或角币。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丝惊喜,头像鸡啄米般点着,嘴里咕噜出一串致谢的声音。

鲁辉被这声音“当——”吓了一跳,当他意识到这声音与他密切相关时,他震惊了。他的脚步在半空中迟疑了一下,有十分之一秒被定在那儿。要知道,他从来没给乞丐施舍过。他不同情弱者,他相信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他干的吗?他不敢肯定。他不清楚“他”指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这是鲁辉干的,一个名叫鲁辉的人干的,而从现在起,他就是鲁辉。此前的他并不是鲁辉,而是躲在鲁辉这个名字后面的另一个人。

爱情是所有情感中最无法解释的一种情感,缺少理性,难以捉摸。就鲁辉与安琴来说,正如我们所看到的,他们交往很少,相互之间几乎毫不了解,但好像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促使他们两人走到一起。他们受这种力量摆布,无法抗拒。虽然他们没有谈恋爱,直接就发生了性关系,但我们不能简单地把这种行为看作轻率,因为在他们的感觉中,他们已经相爱了一千年。对于相爱了一千年的恋人,*难道不是自然而然的事吗?

接下来,他们竟然两天没有见面,也没有联系。

鲁辉不是不想与安琴联系,而是他看到了这种关系的危险性,具体地说,是他认为安琴陷进爱情中是危险的,当然他也危险,可他自己的危险是命中注定的,而安琴的危险却是因他而来。这让他心里不安。

他开始替安琴考虑了。这是一个非常大的转变。他以前是只为自己考虑的。

爱情改变人。

“我爱安琴,”他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爱她,可我知道我爱她。为此,我不希望她遭遇任何不幸。”

爱情让他觉得必须牺牲爱情。

这是残酷的。

... -->> 命运就是这样。如果他不爱她,他可以坦然接受她的爱情。如今他爱上了她,他对接受爱情就存有顾虑。他不想让她因为爱情而受伤害。

要放弃爱情吗?这是他两天来考虑的问题。

安琴则不同。她相信爱情,正如她相信自己的生命。

“爱情必定是一个奇迹。”她这样想。

今天的太阳不同于昨天的那一轮,看着初升的太阳,她想,不仅仅太阳是新的,太阳照耀下的一切也都是新的。整个世界像刚剥开的熟鸡蛋的二层皮,光洁、纯净、温暖、透明。

树上有很多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平时她没发现这些鸟,是爱情给了她一双明亮的眼睛。

街上的人们看上去都很和善,每个人都在对她微笑。

她也对他们微笑。

幸福不因与人分享而减少。

她送鸡汤到协和医院,周母拉着她的手,脸上浮现出洞察一切的既宽容又神秘的微笑,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好一会儿,周母才意味深长地说:

“气色不错。”

爱情可以将人打入地狱,也可以将人送上天堂。两个地方她都去过,值得庆幸的是,如今她呆在后一个地方——天堂。

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脸上有种来自天堂的光辉。爱情中的女人不可能体察到爱情中潜藏的危险。她也不例外。

“真漂亮!”周母由衷地夸她。

走出住院部,周常突然站到她面前,吓了她一跳。如果放在十天前,她肯定会有些尴尬。现在她只是感到吃惊,而且多少还有些释然。她觉得从他看房子以来,仿佛过去了整整一个世纪,一切都显得那么遥远。如果说当初她给周母送煲汤确实存有功利之心的话,那么现在她没有这方面的考虑了,她从内心深处把周母当作自己的亲人。即使周常告诉她,说他不准备从她这儿买房了,她只会感到遗憾,但她不会后悔她对周母所做的一切,她甚至还会继续做下去,只要周常不反对。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周常很严肃地说。周常没等她回答,就转身走向他的车子。他的背影看上去很孤独。

谈谈就谈谈。安琴想,是到了谈谈的时候了。

安琴钻进周常的车子。

这次她坐在后排,这样便于观察他,也便于回避他的目光。

她已经感到他的目光中有种特别的东西。她不想触碰那东西。(未完待续) 展开全部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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