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熊熊烈火,王义三人看见哑巴大叔挥舞着扁担,与光时亨的手下恶斗不休。
短短一个清晨,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多,令人应接不暇喘不过气来。
先是长平公主引起了满清朝廷的注意,光时亨领兵前来捉拿,幸亏周老板提前打探到了消息。而后哑巴大叔突然暴起,杀了周老板,放火烧店,却又出门阻止清兵。
王义三人只知道圣火门的存在,却不知道圣火门的运转机制,更对执刀人一无所知,故而他们被哑巴大叔充满矛盾的举动搞得晕头转向。
“哑巴大叔,是敌是友?”影子问道。
王义当机立断道:“不管哑巴大叔出于何种原因杀了周老板,但有一点非常明确,他正在帮我们缠住清兵,个中缘由等到以后会弄明白的。走,咱们立即逃走!”
“不管哑巴大叔了吗?”长平公主忧心忡忡看向店外的打斗场面。
“小不忍则乱大谋,走啊!”只要不是涉及儿女情长的事情,王义永远充满了机智和果敢。
他不由分说,率先奔到院墙之下,招呼两个同伴逃走了。
哑巴打斗之余,仍有余力看向院中,透过火光,透过烟雾,他隐隐约约瞧见长平公主三人跳墙而走,便笑了。
憨厚温暖的笑意,挂在他的厚嘴唇上。
光时亨看见哑巴发笑,不由得恼羞成怒,咆哮道:“大胆刁民,竟敢与官府作对,定叫你死无全尸!”
哑巴将扁担扛在肩头,从容不迫斜视着身前张牙舞爪的敌人,仿佛看着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仿佛看着一群命不久矣的羔羊。
扁担不断挥出,砸在清兵身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有人脑浆迸裂,有人满地打滚,有人屁滚尿流。
光时亨大吃一惊,他带来的二三十人已经死伤过半,心知遇到了一个硬茬子,急忙拨转马头道:“尔等缠住他,本官去搬救兵!”
光时亨纵马飞奔而去,那些还活着的清兵不敢上前,远远围在店门口,等着大队人马前来支援。
哑巴搬过一条凳子,仍旧大马金刀坐下去,并不打算逃走。他身后浓烟滚滚,火舌不时从窗子里吞吐出来,景象十分骇人。
周遭的百姓们早已吓得瞠目结舌,远远躲开了。他们大气也不敢出,看着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的老实巴交的哑巴,恍恍惚惚如同做了一场大梦。
哑巴,一个市井中的不起眼的小人物,此时周身笼罩着一层光辉!
不知为何,百姓们突然觉得很解气,觉得自己也想变成哑巴一样的人,杀几个狗鞑子。
人群里响起一个声音:“哑巴,逃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对,你已经杀了好几个鞑子啦,够本了,逃吧!”
清兵们回头瞪着老百姓们,人们低头闭嘴,不知方才喊话的人是谁。但清兵们也不敢发作,这种时候,鞑子也懂得不要犯了众怒的道理。
哑巴仍旧笑着,仍旧坐着不动。
马蹄声起,光时亨去而复返,带来了上千个士兵,包围了整条街。
人多势众,光时亨恢复了胆量,叫道:“恶徒,还不束手就擒?”
哑巴甩手扔出扁担,砸死一个清兵。他跳起来,双手就像变戏法似的上下翻飞,一支支木头飞镖激射而出,霎时间又杀了十多人。
“射箭,射箭!”光时亨颤声吼道。
羽箭如雨,哑巴终于寡不敌众,身上插满了箭矢,就像一只刺猬。
他射出最后一支飞镖,转过身,跌跌撞撞冲进大火里,再也没了动静。
轰隆一声,整个店铺倒塌下来,店里所有的东西全化作了灰烬,火势开始往四周蔓延。
“灭火,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光时亨吼道,他真的要气炸肺了。
人群里有人低声道:“哑巴,真是一条汉子哪!”
……
王义三人远离了神乐观一带,捡着僻静小巷往西直门方向狂奔。他们要趁着事情还没有闹大,赶在全城戒严之前逃出去。
三人不再作道士装扮,脑袋上的头发便显眼至极。可事发突然,他们只在周老板店铺里找到一顶斗笠,给长平公主戴了,王义和影子则用布块包在头顶。
眼见着就要来到西直门前,突然发现一大队清兵气势汹汹赶来。清兵们叫嚷着,城门吱吱呀呀关了起来。
“不好,不能出城了!”影子直跺脚。
长平公主焦虑地看向王义,问道:“怎么办?鞑子封锁了城门,肯定要搜城的,我们躲到哪里去?”
王义皱着眉头,他也觉得十分棘手了。正无计可施时,突然肩膀上一沉,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三个兔崽子,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不要命了吗?”
“师父!”王义回头就看见了美男子,欣喜若狂。
“嘘,别出声,跟我来!”美男子转身就走。
三人跟随着美男子转过几条狭窄阴暗的巷子,来到一座宅院后门外。美男子推开门,闪身而进。
“这是什么地方?”长平公主警惕地问道。
“我老人家一个相好的住处。”美男子不想浪费时间解释,招呼着三人走进一间屋子里,叫道,“莹儿,来客了。”
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浑身胭脂味。她皱着眉头打量王义三人,惊诧道:“他们是什么人,怎么没有剃头?哟,这两个小哥还挺水灵,来,姐疼你们!”
美男子道:“年轻人虽然水灵,但比不上我老人家技术精湛,你甭打他们的主意。拿一把剃刀来,给他们剃发。”
“师父,你要让我们剃发?”长平公主皱起了眉头。
“你们已经不是道士了,不剃发,便会有许多麻烦的。”
长平公主三人当初之所以扮作道士潜入京城,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道士不用剃发。
“可我身为女子,不必剃发的。”长平公主道。
美男子挑起眉头道:“记住,逃离京城之前,你不再是女子了。这一场祸端由谁而起,你不清楚吗?”
长平公主哑口无言,王义劝道:“剃就剃吧,只要我们心中不把自己当鞑子看待就行。行非常之事,当有非常之举,天下人会理解我们的!”
“这就对了,清风有意难留我,明月无心自照人。”美男子笑道。
莹儿拿来剃刀,美男子亲自给三人剃头。看着铜镜里光溜溜的脑袋,以及摸着脑袋后面老鼠尾巴一样的辫子,王义和影子脸露厌恶之色。
长平公主则泣不成声,她捧着自己的一缕青丝,暗想:“父皇,女儿不孝,女儿对不起列祖列宗……”
美男子笑呵呵道:“嗯,挺不错,我老人家的手艺还行吧?以后不当道士了,我就去当个剃头匠。别哭了,性命没了就没了,头发没了还能长出来的。”
“喂,莹儿,给我这个女徒弟裹胸。女人哪,美就美在胸前两坨肉,但也麻烦就麻烦在这两坨肉上。”
莹儿带着长平公主进了里屋,好一会儿才走出来。长平公主胸口平实下去,跟个小伙子没什么区别了,大概因为裹胸布勒得太紧,她微微驼着背,喘息声不均匀。
“呦呵,是个俊秀的小哥!”美男子打趣道。
长平公主脸红如潮,道:“憋闷死人,太难受了!”
王义则慌忙转入正题,问道:“师父,接下来该怎么办?”
美男子摊着手道:“拿三百两银子来,为师自有法子送你们出城。”
“这种时候,你还想着要银子,不是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吗?”影子十分不满。
“情分归情分,买卖归买卖。你们犯了事,连累了我老人家不说,还得我给你们擦屁股,拿点银子出来补偿我一下,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咱们师徒一场,以后可能见不上面了,你们想孝敬我老人家也没机会啦。留些银子,就当给我老人家留下纪念品吧。”
影子暗自嘀咕:“掉钱眼里了!”
王义掏出银票,长平公主拦住他,道:“且慢!师父,您真有把握送我们出城,而且自己也能脱离干系?”
“怎么说呢?”美男子拔下一根鼻毛,噗的吹落了,“咱老人家有贵人护佑,在京城里手眼通天。至于贵人是谁,你们甭打听。不信的话,问一问莹儿好了,莹儿,我是不是很厉害啊?”
“你是世上最厉害最勇猛的男人!”莹儿一脸花痴。
“莹儿姐姐,您能不能回避一下?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师父商议。”长平公主看向莹儿。
“好说。”莹儿也是个爽快人,自行离开。
长平公主道:“既然师父这么厉害,又有贵人护佑,您能不能把我们藏在城里?”
“什么?”
不止是美男子吃了一惊,王义和影子也十分不解。清兵正在满城搜捕,此时留在城里不逃,岂非坐以待毙?
长平公主站起来,极为严肃道:“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要是就此离开京城,再无机会回来了!”
王义瞬间明白过来,所谓更重要的事情,便是刺杀范文程。他道:“对,确实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请师父想一想法子吧。”
“你们啊,这是在玩命!怎么还不知足,非得把京城闹得天翻地覆不可吗?”美男子又去拔鼻毛,显得十分为难。
“看来师父也没有法子,说什么手眼通天,说什么贵人护佑,不过如此。”王义冷哼。
美男子跳起来,叫道:“嗨,小子,你是在质疑为师的本事吗?我只是不想看着你们身陷危险的处境之中,你偏要好心当做驴肝肺,不知好歹!”
“好,为师就满足你们的要求!”美男子坐下去,笑道,“有一个去处,绝对没人敢来搜查。”
“什么地方?”王义三人异口同声问道。
“嘿嘿,得加钱!”美男子道。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