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城北有所宅邸,外观也很普通,青砖院墙,同周边的宅邸差不多,一点也不显眼。不过内里却古色古香,檀木桌椅,红木地板,香炉,紫砂壶,靠窗一个书架,线装书几乎装满整个书架,桌子上的文房四宝无一不是精品。院子里芳草铺地,流水小亭。
悠悠的琴声从亭子里传出,抑扬顿挫。
“真好听。楚楚姐,你弹琴的技艺有长进了”旁边聆听的少女如欢乐的精灵,手掌拍了起来。
“你就别给姐姐脸上贴金了,今儿个这么热,能好到哪里去”陈楚楚卸下指套,用手绢擦拭额头的汗渍。“徐伯伯不是给你找了琴师吗,怎么没见你学?”
少女嘟哝着小嘴,“练琴好麻烦呀,爹爹恨不得我从早练到晚,我不想练了。”
“徐伯伯也是为你好,以后要是嫁人了,我们的若惜什么都不会,还不要被婆家嘲笑。”
“我才不嫁人呢!”
两人从亭子中出来,边走边聊。
丫鬟小莲过来禀报有贵客到。
徐若惜懂事的说,“姐姐,天色快晚了,那我先走了。”
陈楚楚点点头,“那好吧,姐姐安排几个护卫护送”
“不用了,有仆人跟着……在家里呆着好闷,姐姐你要来看我”
“好,这两日忙完了,姐姐就来陪你”
徐若惜走到走廊厅堂门口,迎面碰上几个戴着斗笠的人低着头匆匆进屋,还有个眉目如画的女子,但是穿着劲装,手拿一柄短剑。
徐若惜惊讶道,“哇,姐姐像个侠客!”
那女子看着徐若惜,愣了一下,晒然一笑,“姐姐哪里是什么侠客,就是喜欢舞剑,随身带着防身而已。”
剑鞘上面装饰着名贵的宝石,徐若惜还是识货的,剑鞘不凡,剑也差不了。“我爹爹也有一柄剑,不过都是挂在墙上做摆设的。姐姐这柄剑一看就非凡品。姐姐,我看看好不好!”
女子犹豫了一下,实在不忍拒绝,“好,看看吧!”说着抽出剑身。
“哇”徐若惜看呆了,剑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锋刃尖锐,透着一股寒气。
徐若惜拿着剑笨拙的挥了两下,寒风飕飕。“我爹那把剑比之姐姐这把剑差远了,回去赶紧告诉爹爹,把他的剑收起来,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那女子抿嘴而笑。
徐若惜走后,屋内传出不满的声音,“雅图,把剑收起来,正事要紧。”是她大哥的声音。
大公子坐在方桌后面,看见护卫传来的安全手势后,摘下斗笠,露出金钱鼠尾……
清风道观。
原本香客盈门的时候,此时却静寂无比。
一队锦衣卫挎着绣春刀封锁了道观前后门,几辆马车和数十民夫进了道观……
杨易宅邸。
“行动开始了,大人命令我们可以出发了”胡地催促杨易。
杨易默默点头,拿起桌子上的腰带,系在腰间,说是腰带,用腰包来形容更贴切。腰包很宽,均匀分布着数个口袋,里面装满铅弹和定装火药包,还挂着几把匕首。
杨易的裤子是专门订做的大档裤,类似后世的登山裤,上面大兜套小兜,鼓鼓囊囊的,两只大腿外侧各别着一把短火铳。这是从陈麟那里要来的,杨易自己又做了一番打磨。
胡地看得目瞪口呆,“骚包啊!”
杨易嘿嘿一笑,“干着玩命的活,得准备充分,才能多活几天。”
杨易外面套上长衫,将武器掩盖。又拿出一个背包,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装了进去,有瓷瓶,有铁筒,有绳索,有铁钩等等。背包也是杨易按照登山背包样式定做的。
胡地看得眼花缭乱,“都是些什么玩意?”
“都是救命的东西,到时就知道了。”杨易神秘的笑笑。然后将背包系好,背在背上,穿上加厚皮靴,戴上笠盔,“走”
不打无准备的仗,接下来可能要面临极度危险。能多次从鬼门关逃出来,多少有着运气的成分,但是运气终究有不灵的那一天。命运也始终被别人操弄。不,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的命运我做主。
杨易用最大的努力来武装自己,贴身的软皮甲是何大专门订做的,非近距离弓箭射不穿。对锦衣卫提供的火药进行了提纯,增加威力,制作了“手榴弹”之类武器。反正能想到的,能做到的,都做了。凭借自己“加强连”的装备,只要不是面对千军万马,还是有很大机会“死里逃生”的。
如果可以,杨易真的不愿意使用这些“装备”,平平安安做个富家翁多好!
陈楚楚宅院。
堂屋中间一个小方桌,香炉袅袅几缕青烟。
陈楚楚一袭紫裙跪坐在方桌前,丫鬟小莲跪坐一侧,煮茶添水。方桌对面的汉子头上蓄着金钱鼠尾,身体则懒洋洋的用手后撑着,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双眼在陈楚楚身上打转。他的左边是幕僚锡瀚,右边是自己的妹妹雅图。
整个院子高度戒备。
马一夫护住正门,双方的护卫护住前后左右,还有暗哨藏于周边的屋顶、树梢。
小莲尽职的做着本职工作,点香添茶水。纤细的手指如精灵一般,熟练的翻杯、温具、沏茶,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水汽升腾,片片茶芽如慵懒的美人在翻滚中舒展四肢,茶香四溢,在整个房间飘**。
“你们汉人就是花样多,连喝茶都这么多名堂,哪像我们白山黑水的粗犷男儿,能下口就行了”汉子呷口茶,轻叹道,“确实品味不错。你们汉人的生活确实舒适,不过可惜啊,这样的生活确实让人容易陶醉,不思进取。也难怪被我们打得节节败退。”
“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大明立国两百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何况我大明地大物博,子民亿万,些许挫折算得了什么。倒是你们满洲人,人丁稀少,不知能撑几年。”陈楚楚微微一笑。
汉子脸色微变,这也是他们的致命弱点。
这时,马一天进来了,附耳小声对陈楚楚道,“小姐,道观有动静了。”
陈楚楚脸色瞬息数变,果断道,“让姚百户带上外围的护卫过去,告诉他最好远远吊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我这边谈完,就会立马赶过去”
马一夫领命而去。
汉子揶揄道,“哟,陈小姐遇上什么烦心事了?脸色如此不好。”
“些许小事不足一提。”陈楚楚淡然道,“但是我要抽调一部分护卫过去。不过,你且放心,你们的安全绝对没有问题。永平官府也会配合我们的。”
“哈哈哈”汉子大笑,“爷身经百战,尸山血海里走来,何曾担心过安危。你们这大明境内,爷来去自如。就现在这几个护卫,足以保证安全。战场上,你们大明的那些孬兵,爷单枪匹马能杀个三进三出,何况区区永平城。”明显瞧不起大明的士兵。
陈楚楚丝毫不恼怒,云淡风轻道,“小女子承认在战场你们满人彪悍,不过只是暂时占了上风,就目前的态势,你们也很难再更进一步了,我们的宁锦防线固若金汤,你应该尝试过了吧!我大明物产丰富,人才辈出,一旦缓过气来,再出现岳武穆、戚爷爷这样的盖世英雄不难。到时恐怕你们绝不好受。以你父汗的雄才大略,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而且你们金国内部也是困难重重,所以才安排人来谈和,不是吗!豪格大阿哥!”
汉子正是豪格。皇太极的长子。
豪格大笑,“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至少现在你们只有挨打的份儿。前几年,我数万八旗勇士纵横关内,兵临京城,也不知崇祯心里是什么滋味!”
旁边的方脸汉子锡翰也跟着嘲笑了起来。
黄雅图静静聆听一声不响。
陈楚楚一脸淡然,“你们数次冒险入关劫掠,为何?还不是因为你们物资匮乏。真的很可惜,如果你们女真人多点,粮食多点。我还真的相信你们女真人也能同当年的蒙古人一般入主中原呢!”
豪格还待分辩,陈楚楚摆摆手,“好了,不说废话。你们的情况我一清二楚,缺乏各种物资,蒙古人和朝鲜人都还不是那么驯服,你的父汗需要休养生息。你还是想着怎么完成你父汗交代的任务吧!而不是来逞口舌之争的。”
豪格吃了个瘪,心情不痛快,把茶盏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从内心讲,他是不愿意和谈的,可是父汗交代的任务必须完成。“你一个女流之辈你能做的了主?”
“你尽管放心,我能答应的就一定能做到。”陈楚楚语速缓慢而坚定,又斜眼瞄了瞄黄雅图,“如果小女子猜的不错的话,你们父汗本来是派四公主殿下前来和谈的吧!虽然因为某些原因,换成了大阿哥,但也说明你们父汗是论贤选材,而不是分男女择能。”
黄雅图全名爱新觉罗雅图,皇太极四女,豪格同父异母的妹妹。雅图平和道,“本宫愧对父汗信任,头回出使,一波三折,心生波澜,不适合再来谈判。交由大阿哥也是理所应当。”
陈楚楚大致也能知道她为什么一波三折了,不禁咯咯咯的笑,“公主殿下的遭遇小女子略知一二,其中内情非公主之误,而是另有隐情,此非一言难以尽说。待我们正事谈完,再告知于你。”
雅图眼睛一亮,一路行来,自己可谓是小心翼翼,出现这么多问题,她实在想不起是哪里出了破绽,她非常想知道原因,但是这个场合显然不适合谈这些。雅图点点头,“盼楚楚小姐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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