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代表入睡的黑屏过后, 初桃看见继国缘一正可怜兮兮地蜷缩在地上,握着她的手不放。
……嗯,有床不睡睡地上。
还真的是被她欺负的小可怜。
她抽了一下手, 没能**, 反而被拢的更紧。
少年的手无意识挤入指缝, 两相交握,如此一来就不会轻易被抽走了。
尔后, 继国缘一方才迷惘地睁开眼,悠悠转醒。
初桃问:“你就这么干睡了一夜?”
“嗯,我没关系, 休息的很好。”
继国缘一慢吞吞地确认了手上的温度, 方才放开手,目光温和:“早, 嫂嫂。”
“……呆瓜。”
他并不恼:“是。”
“……”
没关系, 今天的初桃也依旧心如止水。
继国缘一固然已经到了初桃的攻略斩杀线, 但是, 但是——卿本佳人, 奈何出家。
随便吧,毁灭吧
她起身离开房间,暂时不理他了。
随后,继国缘一去找了继国岩胜,两人相谈许久,到了夜间,近侍缘一回到她的身边,说:“兄长大人已知错, 明日会来向嫂嫂道歉。”
初桃:“?”
“他这就知道错了?他说了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么?”
继国缘一迟疑地顿住了。
“不能告诉我吗?”
缘一摇头, 他原本跪坐在她身前, 察觉到她微妙的情绪变化后,握住了她宽大袖口下的手。
还好来之前特地暖过,他的手还是滚烫的。
他不再遮掩:“兄长他说……他喜欢嫂嫂。”
初桃顿住了,抬眼看他。
这到底有违伦理,但缘一目光澄澈,语气坦然,显然对这说法信以为真。
他询问兄长故意捉弄嫂嫂的理由时,继国岩胜面色阴沉,在他寸步不离、反复询问、堵住去路的情况下方才不得已说出这个理由。
那一瞬间,缘一是震惊的。
但是……
“兄长素来高洁坦诚,不至于欺骗于我。”
“兄长还向我坦白,他之所以不叫您嫂嫂,不以长嫂之礼对待您……是因为不想被您只当做丈夫的弟弟。”
初桃打开继国岩胜的好感页面一看,一眼就看到『大哥对不起!』
……傻狗岩胜。
但她惊奇的是,缘一竟然信了,还接受的这么快?
继国缘一看穿了她的困惑,继续说:“兄长说,嫂嫂不应该被限在大哥的死亡里,您可以再婚可以再嫁,没有为了大哥为了我们停滞不前的道理。”
“兄长是大哥的弟弟,理应在大哥死后照顾您,而且比起外来的不相干的人,您更熟悉、也能更放心他成为……”
前面说初桃可以再婚和代替大哥照顾初桃时,继国缘一深以为然,微微颔首。
到了后面,少年虽语气自然,却也蒙上一点茫然,并没有被岩胜的话说服。
初桃表面不显,内心有被笑到
岩胜的理由竟然这么冠冕堂皇,他分明是觊觎兄嫂,打着兄终弟及的主意嘛。
不过,她注意到缘一懵懵懂懂,半信不信,忽然有了想法。
初桃勉强点头,算是认同:“你兄长说的是有些道理。”
缘一便顿住了。
如今,他最为敬重兄长和长嫂,在两人的这件事上他站在初桃这边,认为继国岩胜做了错事。
因此他对岩胜的话仅限于理解,现在只是在复述他的话,并不完全认同,可现在初桃的态度……
她也同意了夫弟的恋慕之心吗?
她不觉得这有违伦理,是不对的吗?
见缘一露出思索的表情,试图去理解去弄清楚叔嫂文学的正当性,初桃满意了。
好好想想吧,你这块木头。
她自然而然地将另一只手也放入他的手中,冰凉的手指摸着少年的脉搏与宽厚粗粝的掌纹,玩起了他的手。
他想了半晌,思绪方才回笼,忽的瞳孔聚焦,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憋出一句:“好痒……”
初桃:“……”
她开始怀念和晴明牵手的感觉了,天底下怎么会有继国缘一这种呆瓜瓜?
她抽出手,继国呆瓜眨眼,续上了先前的未尽之语:“兄长喜欢您,一直克制忍耐,只是,感情实在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兄长大人说,他是害怕被您误会,方才做出了那件连自己都惊诧的错事。”
他语气已不如先前生涩。
继国缘一抬起眼梢直视:“我不知道这是否正确,也没办法评判兄长的想法,但我始终觉得,嫂嫂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
他顿了一下,郑重承诺:“如果嫂嫂为难和生气,我会阻止兄长。”
他的言下之意是如果初桃不在乎不厌恶,他会帮助兄长。
可他为什么不说了呢?
初桃看他一眼,看来岩胜那番话还是有用的嘛。因此故意做出沉思的样子:“你说得也有道理。”
继国缘一因为得到肯定而不自觉抿唇。
“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吧,以后我会正常与你兄长相处,只是……他在时,你需得陪同在侧。”
缘一连思索都没有,就高兴地点下了头:“是,理应如此。”
对他而言,能见证兄长和长嫂关系的缓和,能加入兄长与长嫂的羁绊,是最让人高兴的事了。
翌日,初桃与继国岩胜见面,原谅了少年那日的失礼。
继国岩胜无论真心实意,至少表现的一派和睦。
他对弟弟说喜欢初桃实在是被逼的没办法——他不可能在继国缘一面前承认自己阴暗的一面,又气恼于他对自己的背叛。但随着缘一软和的、愿意“帮助他”的态度,继国岩胜又觉得其中或许是有误会。
他第一眼见初桃,被她姝丽的、无所不往的美貌攫夺注意力。
他看初桃挥剑,惊叹于那双宛若造物主完美作品的柔软、美丽的手。
他看初桃治政,只觉脑后那头黑发像是从云端上倾泻下来的墨云,月色在其上流淌。
继国岩胜心知她无论是武力还是政治能力都很强,但在他眼中,一见到她却无法忽视她身为女人的特质。
女人,在这男女地位仍有些悬殊的时代,男女情爱之间女人天然站在吃亏的位置,因此继国岩胜原本认为一切都是缘一鬼迷心窍、引诱了她。
可在他的弟弟一如既往地崇敬他、以他为先愿意帮助他和长嫂的当下,继国岩胜这才将目光放到初桃身上。
——或许,缘一是无辜的,是她逼迫的?
继国岩胜要阻止缘一,更要阻止长嫂。
是以,他决定占据他们相处的时间,每日清晨去往座之间请安,帮助长嫂处理政务,夜间一起吃饭。
可是……
为什么每次缘一都在?
最初他和初桃在一起时,继国缘一随侍在侧,时刻关注他们的聊天动态,端茶送水,时不时因为他们的聊天内容而弯唇轻笑。
初桃轻抚桌面,他便加茶,抬起手,他便拉下御帘添置衣衫,偶尔更是直接在他开口时抚上女性的手,恭敬地坐在她的身边听他说话。
这是在干什么??
继国岩胜忍了,他在几次相处下也学到了初桃那些动作的含义,赶在缘一面前学着做了,又做的不同,然后就会在事后被弟弟用真诚的语气夸奖:“今天兄长给嫂嫂泡的茶她好像很喜欢,不愧是兄长!嫂嫂一直不爱喝我泡的茶……”
“嫂嫂近日眼睛疲累,兄长大人一定是注意到了才想到给她读政务的?我太过愚笨,还得向兄长学习。”
这是在阴阳怪气???
继国岩胜再次忍下,克制礼貌地将缘一请出去。
落下的御帘遮挡了缘一的视线,他被隔绝在外,就跪坐在外面守护她。继国岩胜却好像还是能感受到缘一的注视。
在完成手头事务之后,继国岩胜故意地靠近初桃,两人的影子交缠落在御帘上,像是相拥一般。
他注视着,心脏忽然砰砰直跳,外面那人的呼吸也乱了,继国岩胜在心中倒数五个数,缘一果然“唔”了一声,好像有些不舒服,吸引了女性的注意力。
初桃抬起眼:“什么声音?”
继国岩胜抢先说:“是鸟叫吧?”
过了一会,外头响起了活灵活现的鸟叫声。
缘一果然一直在关注室内动态。
这是在干什么???
如此三番试探后,继国缘一在继国岩胜心中的形象再度动摇,从无辜被逼迫,变成了他不喜欢的那种人。
缘一假顺从真违背,分明是以退为进。
继国岩胜已经忍无可忍,他先行告退,见继国缘一正无聊地摸着自己的掌心,见了他眼前一亮,忽然气不打一处来:“跟我出来。”
继国缘一一愣:“……”
好像有点不情愿。
他看向室内,又看向兄长,若他离开后,谁在这里守护长嫂呢?
继国岩胜看懂了他的意思,冷笑着盘腿坐下,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并排坐在城主座之间外,静静地说着话。
岩胜问:“你方才在做什么?”
缘一让岩胜摊开手,少年的指腹轻轻掠过掌心,继国岩胜不得其解,他却是非常高兴的样子,还折了根毛茸茸的小草拂过。
继国岩胜:“……痒死了。”
他无聊地收回手,被男人,虽然是自己的弟弟摸手心这也太叫人恶寒了。
继国缘一问:“除了痒呢?兄长不觉得舒服吗?温暖的、热热的,胸口会很胀。”
继国岩胜完全不觉得,但缘一一贯喜欢一个人玩耍,或许是他自娱自乐解闷的方法。
他态度松动,正有点可怜他,就见缘一失落地垂下眼:“我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是因为嫂嫂对我做了什么吗?”
继国岩胜:“……”
好家伙,被长嫂摸手就算了,还要炫耀似的告诉他。
他没了耐心:“你这些时日一直待在我们身边、寸步不离,是被她逼迫的吗?你被她欺负了?”
缘一愕然抬眼:“不是。”慌忙澄清。
“既然不是,那你就是自愿的,为了确定我不会再为难长嫂?如果你是抱着这个目的,放心吧,我不会再做失礼的事了,你不需要一直在旁边看着,你可以去做你自己的事。”
缘一看着他,是初桃主动提出要他在两人相处时留下,于是摇头:“……不。”
这个回答在继国岩胜意料之中,却让他更为生气:“你每日晚上都要留下与长嫂独处,都是在做些什么事?这般辛苦,如今我也想为长嫂做一些事,不如就让我代替你,也好为你分担一些。”
缘一是因为和初桃立下约定,自愿成为了生气的长嫂发泄的对象——最初仅仅因为兄长失礼的举止,但到了后面,缘一希望能收下长嫂所有的负面情绪。他不可能让关系缓和的兄长被初桃“欺负”,因此拒绝的干脆利落:“不用。”
又感动地补充:“我不辛苦。”
他认真回答,却只看见兄长越发冷漠生气的神色。
少年不自觉抓紧了衣摆,低落。
他虽情绪淡泊,却对兄长和长嫂的情绪感知敏锐。虽然不能具体到某种情绪,但缘一知道,兄长问的一句又一句,都是想将他从他和长嫂身边剔除出去。
“兄长,我不能在旁边吗?”
“我不是外人……”
被他这般询问,继国岩胜忽的笑了:“缘一怎么会是外人呢?我知道了,你是想要我们三人一起吧?”
话题跳的快,缘一迷茫:“什么?”
“我们三个人,大哥最信赖的兄弟,和大哥最爱的妻子。”他放低了声线,注意不被屋里的人听到,因此充满着蛊惑意味,“只有我们三个人,兄友弟恭、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日夜不分离。”
缘一缓慢地眨了下眼,眼睛里浮起了光。
他不确定、又期待地说:“兄长……”
继国岩胜再控制不住情绪,扯住少年的衣领,一拳揍了过去。
缘一对他的恭敬顺从是真的。
缘一对长嫂的喜欢也是真的。
怪不得他行事如此矛盾,他竟然是打着兄弟共/妻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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