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大明公务员

就在张知秋纠结地于寒风瑟瑟中悲秋伤日之际,从大同到太原、乃至于远在北直隶地面上的京师,却正是风起云涌、暗流激**之时。

如今忻州城的衙役、捕快们是最忙的了,一场大战下来,数百草原马匪竟然就此隐匿无踪,匪首“半天云”也是生死不明!

大同总兵胡云峰赌咒发誓地保证,大同防线固若金汤,绝对没有一人、一马从大同边军地防线上偷越过去;而他的这一说法,也得到了大同军镇其他将佐们的背书。

在此次大战发生之时,总督宣府、大同、山西三镇军务地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魏云中正在大同督军,而他也采信了胡云峰地这一说法。

虽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并未行文上报京师,但忻州、大同周边的几个府、州、县,却是心知肚明、不约而同地开始了大规模的“缉匪捕盗”。

在大明的政府体制中,衙役们处于最底层,虽然普通老百姓如今已是把他们看做是“官老爷”,但实际上,他们却是根本就不入流地“役”,根本就不属于政府官员序列。

换句话说,这些衙役们,用现代的说法,都属于是政府部门编制外的临时工。

一般而言,在大明每个级别的政府机构中,通常的日常工作,基本都是归于各个吏员来处理的,他们虽然也算不上是官、没有品级,但好赖还算是官府承认地官方人员。

而衙役则根本没有官方身份,只属于为衙门地服役性质,这些人负责衙门的站堂、缉捕、拘提、催差、征粮、解押等事务,即所谓的“三班衙役”。

近些天来张知秋在街上闲逛,倒也没有人来聒噪与他。

张知秋身形高大,在这时代绝对也算得上是“相貌奇特”之人,作为衙役,这些眼皮子最杂之人在几日来,倒也识得了这个传言中东城孙木匠家的“赘婿”。

而看着满街乱走的衙役们,张知秋却也是在暗暗称奇:这忻州城看着不大,竟然养得起这么多的衙役,倒也有些让他感到意外。

一般而言,大明地各级政府对于衙役的正式编制也是有规定的,但这些如今都早已被流于形式:一个上等县的编制,按规定只有寥寥数十人,这无论如何也是不够的。

实际上,从京师地各大衙门到地方上的各级政府,其衙役数量都是大大地超过了编制的,但这些超编人员,理论上就都要由用人地部门、以及当地的官府来解决他们的薪水问题了。

这个问题,在现代也还是一个顽疾:各级政府所承担地人头费用越来越多,而干活的人却是临时工越来越多。

不过,在薪资来源方面,大明与现代还是有着明显地不同的,在这个时代,这个问题却完全都是由衙役们自己来解决的。

事实上,这些衙役们也不靠工资过活,他们地主要收入是来源于各种“规费”,也就是那些所谓地“手续费”、“保护费”之类的半公开隐形收入。

不过,张知秋有些奇怪的却是这些衙役们的“身份”问题——就如同在现代刚刚改革开放时的商人们一样,他们的实际生活高,但是社会地位低,而且还被一般人所“看不起”。

这是一个理想与现实相背离的时代:理论上,商人们的社会地位低于农民,作为“准公务员”的衙役社会地位低于平民。

而事实证明,这基本上全都是在扯淡。

大明衙役的身份分两种:相对没什么“实权”的民壮、库丁、铺兵为良民,反而那些手握重权的皂、快、捕、仵、禁卒、门子,却是“贱民”。

在明朝,这些“贱民”地社会地位与倡优奴婢同列,而其中作为“公安人员”地捕役,其社会地位又在其中位列最低。

所有“贱民”衙役,包括其三代子孙都不能参加科举,也不准捐纳买官,向来为士绅所不齿,而有些平民家庭,则根本就严禁子孙从事衙役。

换句话说,如今那些在大街上可以随意被衙役们所欺凌地农民和小市民们,在理论上他们的社会地位却是要比衙役们高的。

不过,只要想想这个时代就连许多皇族都是要上街讨饭了,张知秋也就决定无视这一切无聊的阶级分类,还是按自己记忆中的那套现代逻辑来处理好了。

以张知秋这些天的观察,忻州城至少数百人的衙役是有的,但他所不知道的是,在这些耻高气扬的人中,其实绝大多数根本就连这政府部门地临时工都不是!

一般来说,大明一名正式衙役,手下往往还有着三四名地“白役”,就是白干活没工资的临时工,完全地就是为国家“尽义务”。

其实,在现代这种情形也还依然存在,尤其是在一些大的机构内——如央视,就有许多此类地闲人,每日里跟着某个正式员工、甚至是资深临时工厮混,挂个虚名招摇撞骗,并乐此不疲。

事实上,见识过现代世界上最为庞大公务员队伍地张知秋,自然也不会吃惊于这小城衙役的人多,只是有些好奇这忻州的繁荣。

如果没有繁荣地市面,那只靠“打官司”地那些钱是养活不了多少衙役的,而张知秋在忻州地“三日游”,也充分地感受到了这座小城地经济活力。

其实在这个时代,那些经济发达地方的衙役们固然可以是富得流油;而在一些贫瘠、落后的地区,衙役们照样也是会穷到三餐不继、穷困潦倒的。

大概是这些天来修养得法,张知秋也陆续地能想起一些东西,比如在看到这些衙役的时候,他便想起一些相关地记载来。

许多人以史书为凭,认为古代官衙机构简练,并据此来认为现代官员太多,实际上这是一个误解,是只看那些正式编制、而不计算超编吏员和衙役所造成的结果。

据清代曾任四川巴县知县的刘衡记载,在他到巴县上任时,该县在编衙役竟有七千人之多!

一个通常常住人口只有数万人口的县城,有数百名吏员,上千名衙役,怎么也不能说成是“小政府”的了,只不过这些人的开支,到确实是不走国库的。

与之相比,现代政府部门的人员一样地超编,而吃国家财政饭的人,更早已经是荣登“世界之最”了——无论是绝对数,还是平均数……

悠然地走在垃圾满地、污水横流的大街上,张知秋已经习惯于对这些东西视而不见了,事实上即便是到了现代,在那些大都市中也都还是一下雨就要内涝的,更遑论这数百年前的明朝。

区区一个下水道,中国人几千年都也没有解决掉……

在这个时代,“各人自扫门前雪”可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一路行来,也有一些路段是被打扫的干净宜人,但这都是两边店铺、或者是房屋主人家自己所为,与官府没有一毛的关系。

看着道路两边地正宗的“文物”,虽然兜里没有一文钱,但张知秋却仍是感到心旷神怡——在现代想要逛同是山西小县地“平遥古城”,兜里没有真金白银,你就做梦去吧……

古人云“乐极生悲”,张知秋很快便体验到了这一点:随着脚下一个打滑,踉跄站定地张知秋立刻便闻到了一股熟悉地味道。

看着脚下地短腰官靴——这是张知秋身上唯一地一件“违禁品”,在大明平民是不可以穿靴的,而这双有八成新的官靴,还是战后由张建东匀给他的,其他人的张知秋根本连穿都穿不上!

当然,那些死掉的蛮族人里应该有适合张知秋穿着的鞋子,但是张知秋对于接收这死人的东西,却是有着严重地心理障碍。

此刻,这双威风地官靴底上,已经是沾满了黄糊糊地一大片。

张知秋大怒地“回想”起自己在现代地几次踩狗屎经历,郁闷地发觉这明朝地狗屎味道似乎更加地“正宗”——地地道道地臭不可闻呐……

这一摊“狗屎”分外地大——张知秋虽然在地上蹭掉了鞋底的“黄金”,但是鞋帮两边所沾上的却是无法处理,不由地一口浓痰吐到了地上!

来到这个时代这还没过多久,张知秋便已经是把自己部分地融入了广大地人民群众之中,比如说这随地吐痰的习惯,仅仅只是几天,便已经彻底地修正了张知秋曾经花费了十八年才养成的毛病。

在如今的张知秋看来,任何约束人性地强制性“习惯”,就全都是——毛病……

看到张知秋这么一个高大、健壮地人所正在做的事情,路过他的人全都有意无意地绕了开来,于是在张知秋是四周便立刻形成了一个小型地“空洞”,这在只有不到六米地街道上便非常地显眼了。

“小兔崽子们,真是做死啊!”正当张知秋做着“扶墙党”伤脑筋地时候,耳边却是传来了一声尖锐地怒吼,随即一个大约十五六岁地少年,从张知秋地面前一闪而过!

远处轰然传来一阵笑闹声,在之前急抬头看时,却是一帮六、七岁八、九岁到地小屁孩们,赶在少年冲到自己面前之时,嬉笑着一哄而散了!

张知秋凝望着远处跳脚大骂地少年,终于醒悟到自己脚底地这摊“黄金”地来历了,不由地又气又笑,低头急瞅时,果然在那堆“狗屎”附近看到了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头。

在那块石头的两端,都同样地糊满了可疑地黄色之物。

张知秋长叹一声,苦笑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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