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运，讲究的是时势造英雄。”

“成化犁庭，你看着是打赢了，但实际只是战斗上的胜利，战术和战略上的双重失败。”

“你打他他就服软，你不打他他就在边境烧杀抢掠，本质上和宋、金没区别。”

“那么问题来了，大明和女真对比宋朝和金国，你们觉得哪方占据优势？”

李牧问完，谢迁回答，“肯定是大明占优势。”

“占优势之后，明朝采取的是分而治之，互相牵制的策略，不允许一家独大。大明一直以来察哈尔蒙古、朝鲜为屏藩，注意平衡应对女真各部。”

李牧说到这一脸鄙夷，“前脚对建州女真灭族，后脚还特么去捧他，是朝廷傻逼还是皇帝傻逼？”

刹那间，所有人的嘴角都是狠狠一抽。

弘治皇帝的脸色也是难看至极，“这是祖制，对建州卫历来如此，采取的是怀柔政策。”

李牧叹了一口气，“给人家灭族之后，屁颠屁颠地过去给人修城墙，这是怀柔？我告诉你们，这叫贱！真不知道是哪个傻逼想出来的计策。”

“……”弘治：你说的那个傻逼就是我！

“那啥。”谢迁见弘治皇帝一脸尴尬，急忙打圆场，“贤侄啊，咱们说贸易，先别骂街。”

“那你们告诉我一下，是谁关闭辽东贸易的？”

李牧平复了一下心情，他对野猪皮的感情和对小日子是一样，多少带点个人情绪，所以才会这么激动。

“成化年间就关闭贸易了，到了我朝的时候，马文升曾经提出过互市，但被朝臣否决了。”谢迁回答。

“分而治之的战略，始终是拉一派，打一派，撺掇女真不同部族之间互相攻伐仇杀，加剧内耗，明帝国从中平衡，东北女真各部四分五裂，一盘散沙，这么好的机会不同化他们，去关闭贸易，真的是缺心眼儿。”

李牧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说出自己的想法和策略。

女真族群一直到明帝国建立时，都是一个生产力较为落后、技术水平更是低下的渔猎族群，只是出现了少量的农业萌芽。

而明帝国对女真采取了严格的“技术封锁”，女真人无法获得冶铁、煮盐、种地等重要的工农业技术，想要种地、想要做饭、想要穿衣服，从铁锅到铁铲再到犁耙，都要从明帝国手里高价购买。

当时女真老百姓用来交换这些廉价产品的，都是从深山老林里挖来的人参、貂皮、鹿茸等东北特产。

但是由于明帝国的“特许贸易”制度，女真人还没法自由出售这些价格昂贵的产品，必须在指定的贸易场所也就是抚顺、开原两个“马市”交易。

由于市场是大明主导，女真人带来的这些东北特产自然也就黄金变成了白菜价，而“特许商人”低价大量收购的人参鹿茸，转手卖到京师和江南，价格顿时翻了百倍，商人和作为他们后台的辽东边将吃得满嘴流油，女真部族领袖们也能稍微分点汤喝。

一旦明朝发现女真人有不老实的倾向，有女真首领想打破这种不合理的贸易规则，那么就会立即关闭贸易。比现在鹰酱对他国贸易封锁要残酷地得多。

人参、鹿茸、貂皮、乌拉草什么的，大明买不买都无所谓。

可女真农业不发达，手工业更是原始，吃的盐、用的锅都要从明帝国进口，女真部就惨了。

人参鹿茸卖不掉，又不能吃，堆在家里没法储存只能烂掉。

自己生活必需的食盐棉布买不到，对日常生活也十分致命。

女真人的生活陷于极大困顿，实在扛不住了想玩一把鱼死网破。

然后大明朝就剿匪，女真人打不过只能继续委曲求全。

长此以往的压迫，让女真人祭出了一套针锋相对的策略：一是发展工农业，二是革新生产技术。

东北的老房屋，都是正房居住，右侧的偏房叫做仓，仓就是用来储存粮食的。

再加上朝鲜背地里使坏，不断地把冶炼技术和农耕技术教给女真人，这让女真的科学技术得到了迅猛发展，一步就跨越了好几个时代。

运输大队长明神宗把辽东搞得民不聊生，各种专业性的人才全都输出给了女真，以至于努尔哈齐崛起的时候，旗军的盔甲、面具、臂手，比明朝的精锐边还军要精良。

“现在女真各部是一盘散沙，没必要只盯着建州女真。贸易战是全面性的战争。”

“换成我去打，不用一兵一卒，拴条狗都能躺赢。”

李牧说完，弘治皇帝不高兴了。

朱祐枟的脸色也难看至极：“满朝文武都不如你了？贸易战要是朕那么厉害，朝廷还会关闭马市？你的意思是朝廷养了一群废物呗？”

“别侮辱废物，废物最起码知道稳住别浪，朝廷的那群狗官只会搞反补的骚操作。”

卧槽！

朱祐枟被怼的险些提前驾鹤。

弘治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厮是越来越没体统，越来越没规矩了。

你给朕等着，有机会一定把你送去国子监，让你口中的狗官，好好地教教你什么是礼法。

朱厚照和朱厚熜对方一眼，他们两人眼里都闪烁一抹惊艳：东厂，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那你说，说不好可别怪我这个做叔叔的不客气！”

朱祐枟冷眼看着李牧，他不相信一个无良奸商，能有什么好办法。

“马市要开，就开在建州城。石报齐主动要求，那咱们就提条件，取消建州卫，咱们自己驻军建州。”

“不可能，石报齐是不会同意的。”谢迁当即否决，“刀顶在脑门上，你觉得他会同意？”

“谢叔叔，马市贸易税收如何？”

“无税收，那群奸商拼命打压边境货物价格，不然女真也不会反抗得那么激烈。”

“作为交换条件，取消明朝的特许商人，马市贸易直接由兵部接手，把建州城打造成一个贸易中转站，由兵部做一次中间商平衡物价。这样，税收也有了，驻军也就有了。”

弘治皇帝眼睛一亮，立刻看向谢迁，谢迁点点头，表示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