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桃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房中的,闭上门,她再也忍不住一头扎在**,将脸埋入被褥中失声痛哭。
直到日头偏西,泪尽声嘶,她才强撑着坐起来,拖着疲软的身子开始收拾行李。
虫洞装置从包袱里掉落出来,蒋桃将它捡起,注视半晌,她颤手按向开启键,在手指触到黄铜冰冷的质感那瞬,她像是被电了一下般,猛地移开了手,慢慢按在腹部。
她可以走,可是孩子呢?
孩子会不会因为不适应装置而死亡,这个她和司徒柳的孩子,她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昨天夜里,在司徒柳怀里的时候,她仰望着他绮丽的眉眼,还曾幻想过,将来会有个像他一样漂亮的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必定都是最让人骄傲的,想到这里,她便将司徒柳抱得更紧了些,将笑意掩在他的肩窝。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打在莲花灯上,蒋桃用袖子擦了擦,将它塞进包袱,继续收拾东西。
司徒柳推门走进来,见被褥湿了一大片,而她双眼肿得核桃一般,目光呆滞,心似被一只手攥紧,痛得抽搐,然他还是定了定神,慢慢走过去,在她身后三尺停住脚步。
“我虽休妻,但却也不至于绝情至斯,司徒家更不缺这点用度,冷翠山庄随你爱住多久都可以,只是,我会从这里搬出去。”
蒋桃没有抬头,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哑声开口。
“不用,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若天天看着旧人,是不会欢喜的吧?”
司徒柳咬咬舌尖,勉强笑道。
“是吗?那么,我会帮你安排新的住处。”
蒋桃擦掉眼泪站起来,看着他缓缓摇头。
“不劳费心,我自己会找地方。”
司徒柳一噎,阿桃啊阿桃,为何你总是这样倔强,他沉默半晌,刚欲再劝,骆凌之竟也跟了进来。
“不必找地方,你收拾收拾,跟我去找桃婉。”
司徒柳垂眸没有说话,袖中的拳却紧紧握了起来。
蒋桃别开脸。
“我不需要你可怜。”
骆凌之长叹,什么时候,她又开始变回了以前那个草木皆兵的刺猬,他越过司徒柳,走到她面前,目光清冷表情淡漠。
“不是可怜你,桃婉是你姐姐,我便是你姐夫,照顾你是我们的责任。”
蒋桃冷冷一笑,还欲拒绝,突然胃里一阵翻腾,她忙捂住嘴冲出门去,骆凌之和司徒柳同时快步跟了出来,蒋桃已经忍住不适,转过身来。
骆凌之握住她的右臂,表情急切。
“你怎么了?”
蒋桃挣开,擦擦嘴。
“没什么。”
转身欲走,突然又顿住脚步,下意识抚上自己腹部,眼泪流星般掉落。
宝贝,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
骆凌之正要跟上,她却闭了闭眼,转过身来福了一福。
“姐夫,从明天起,要麻烦你和姐姐了。”
若只是她自己,再苦的日子也无所谓,可是如今,有了寄托,有了牵挂,她的骄傲她的尊严,又算得了什么呢?
骆凌之微愣,努力压下心中的喜悦,淡淡道。
“一会我让人过来替你搬东西。”
蒋桃摇头。
“明天我会自己过去。”
骆凌
之于是不再勉强。
司徒柳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他们,神色隐在暮日中,不甚清楚。
目送蒋桃回房,两个男人什么也没有说,沉默地往外走,刚穿过月洞门,确定蒋桃看不到以后,司徒柳突然目光一沉,猛地转身将骆凌之压制在粉墙上,眯起眼,瞳仁里闪过冰冷的一层光。
“你这是什么意思?”
骆凌之微诧之后,移开目光。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说好了谁也不准再接近她,你想反悔?”
骆凌之微嗤。
“以她的性格,是不可能再赖在你这里了,难道你想让她流落街头?”
司徒柳蹙眉,一字一句道。
“我会替她安排归宿,但不是你身边。”
骆凌之推开他,拂了拂衣襟。
“在桃婉身边,起码她有需要的时候,我们都能知道,没有比这更好的归宿了,难道不是么?”
说罢,他深深望他一眼。
“你放心,我会信守诺言,希望你也一样。”
饭厅里,司徒宜正在逗弄少元,丫鬟上菜的间隙,司徒柳与骆凌之走了进来。
司徒宜见蒋桃没跟他一起,不由问。
“弟妹中午就没吃饭,怎么晚饭也不吃么?你去叫她吧?”
司徒柳让过骆凌之,自己拂衣坐下。
“不必了,叫丫鬟去就行了。”
隔了片刻,小丫鬟回来禀报。
“少夫人说她不饿,就不来吃晚饭了。”
司徒柳和骆凌之俱是一愣,无意间触到对方失神的模样,又同时低下头去,静静用饭。
司徒宜抱着少元,眼神在两人之间飘来飘去,忍不住道。
“老三,我早上见到弟妹,她好像有些奇怪,你真的不去看看?”
司徒柳想了想,还是觉得早点说穿比较好,于是放下碗。
“二哥,我已经写了休书,从今往后,我和她,没有关系了。”
“什么?”
司徒宜手中的筷子落到地上,猛地站起来,差点把少元撂倒。
“你是说你、你休了弟妹?”
司徒柳点头。
“没错。”
司徒宜倒吸一口冷气,半晌,将目光转向骆凌之。
“骆城主,你们这两日都腻在一起,你说我家老三他,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
骆凌之皱眉紧抿着唇,低头不愿回答。
见问不出什么,司徒宜仍旧不死心,将少元交给一旁的丫头,走过来握住司徒柳的双肩,慎重道。
“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你对弟妹一向宠得没谱,捧在手上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可能突然就要休妻,哎,你说你到底是为个什么?你说出来,二哥帮你们说和说和!”
司徒柳一阵烦躁,猛地撂开他的手,挑眉提高声音。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做什么,自然有我的道理,何须你指手画脚。”
司徒宜手一僵,半晌,皱眉起身。
“是,你说得对,我们小媚做什么,从来都不需要我和大哥指手画脚,也罢,随便你吧!反正弟妹是个好姑娘,你不要她,愿意照顾她的大有人在,希望你不要后悔!”
说罢,他从丫鬟手里接过少元,大步离去。
蒋桃原本以为,哭过痛过之后,自己就能彻底忘掉司徒柳重新来过,就像那时对骆凌之一样,可她悲哀地发觉,即便是在他说出那些绝情的话,做出这样绝情的事来之后,自己心里还是挂念着他。
虽是盛夏,可面对空****冷清清的房间,她竟突然觉得冷,她多么希望司徒柳突然推门进来,抱着她刮她的鼻子说“其实都是逗你玩的,被吓到了吧?哈哈哈。”
可是没有,一直到金乌西沉,玉兔东升,他也没有踏进这个房间半步。
屋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蒋桃猛地回神,站起来跌跌撞撞跑过去。
拉开门,却又是深深的失望。
门外小丫鬟捧着食盒,对她作礼道。
“少夫人,您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二少爷让我送点吃的过来,厨房里刚炖的,您趁热吃了吧?”
蒋桃一愣。
“是二少爷,不是……三少爷?”
丫鬟摇头。
“是二少爷吩咐的。”
蒋桃深深闭眼。
原来,再是如水温存,一旦不爱,他便可以将你当成路人,不闻不问。
她摇头退回去重新坐下。
小丫鬟轻叹口气,径自走进去,屋里黑洞洞的,于是她点起灯,在她面前把几碟菜铺在桌上,又替她盛了碗粥,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长廊转角,司徒柳等在那里,小丫鬟忙过去福身。
司徒柳望着茜纱窗后那个清瘦人影,开口问道。
“吃了没有?”
小丫鬟摇头。
司徒柳闭眼,挥挥手。
“去吧!”
第二日,骆凌之果然派人来接她,蒋桃已经穿戴齐整,挽着一个包袱等在那里,司徒宜牵着少元赶来,见状跌足叹气。
“没想到老三那臭小子竟然来真的!弟妹,走,我带你找他说理去!你又没犯七出之条,哪有好端端休妻的道理!”
说着,就要上前拉她,蒋桃后退一步躲开,对他躬身。
“多谢二哥,可是姻缘之事,勉强不得,他既然已经不想要我,就算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所以真的……不必了。”
司徒宜无言以对,怀中少元却扯着他的下摆问。
“二叔,什么是休妻?”
司徒宜心中有气,想也没想便道。
“休妻就是你姑姑那个作死的不想要你小姑姑了,要把她从咱们家赶出去。”
少元一听,一把抱住蒋桃的腿哭起来。
“小姑姑不许走!我不要小姑姑走!”
蒋桃心中一片酸涩,弯腰去掰少元的手。
“少元乖,小姑姑会回来看少元的。”
少元哪里肯依,死攥着蒋桃的裙子不让她离开,来接蒋桃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冰冷的声音喝斥道。
“少元!放手!”
司徒柳缓步走进院里来,拎着少元后领,将他从蒋桃身上拽开,厉声苛责。
“一点规矩都没有!我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
蒋桃强迫自己不去看他,抱起包袱转身大步跟着骆凌之的人往院子外走去。
少元眼睁睁看着蒋桃离去的背影,抽抽搭搭哭着,在司徒柳手中扭动挣扎。
“小姑姑!小姑姑!哇!姑姑是坏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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