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很清楚:我想帮你分担。我是你可以依靠的人。
尽管说这些话时他没有多么郑重其事的表情,但智慧能感受到他的认真。
一个红灯下,林双星踩了刹车,侧过脸来专注地看她。雪花在他背后的车窗外无声飘落,慢得像一幅画。智慧眼神晃了晃,“谢谢。”
“嗯。”他满意地应声,伸手在她头上拍拍。
“但是李晟彬这件事,我都不觉他值得一提,远谈不上个‘扛’字儿,没那么严重,还不至于找人分担。而且我还是那句话——”智慧拉下他的手放回到方向盘上,“你这份情意老师心领了,你好好学习少让我操点心,比什么都强。”
林双星:“……”
智慧指下前方变绿的信号灯,车子猛地启动疾驰,她被惯性压在椅背上有一瞬间动弹不得,小声嘟囔:“一听到学习就发疯。”
林双星咬牙笑道:“我特么现在是有点疯,安全起见,建议你下车腿儿着面试去。”
“别呀——我哪能弃你于不顾?”她一脸的仗义,明目张胆往回找补,“你刚才那番话说得十分贴心,我挺感动。小马刚才也过来问我,是不是有人欺负我,你们心里对我的好,我都知道。”
林双星粗鲁地朝她一“呸”,“你知道个屁!”
“你这人……听不出好赖话呢。”
“我真是没听出好话。那么个干完仗都不知道自己把谁打了的货,你拿他跟我比?”
智慧大笑,“好吧你比他靠谱多了,怎么说也‘林老板’呢是不是?所以你看,整件事的细节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你说要给李晟彬点教训,我也跟你过来了。说明我还是,嗯,某种程度上比较推崇你解决问题的方式的。”
林双星可没被她忽悠进去,“拉倒吧,你是打不过我,要不可得跟我过来。还说什么教训,连个正经的道歉都没有,我才问他一句话你就心软把人放了。”
“不是心软,是看他那样来气。”智慧头疼。那要真是个坏冒泡的孩子,干出这事儿来也好叫她发作,可他不过被质问一句就吓得话都说不出了,显见是个老实本分惯了的孩子,难怪那天对质时都不敢现身。
智慧气就气在这了,他一个老实人,又何苦为难她这个老实人呢?
就像是一些遭受到不公待遇的弱势群体,去伤害老人孩子这些更加弱势的群体一样,可恨又可怜,让人在痛骂的同时又免不了慨叹。
林双星感觉自己要迷失在她的脑洞里了,“有什么慨叹的,骂就是了。三观得拧巴成什么操行能觉得炸幼儿园的人可怜?”
智慧说这跟三观有什么关系,“我觉得他可怜不代表理解赞同他的作法。他可恨的行为不会因为他可怜的经历而获得原谅,同样的,他之前的经历也不会因为他炸了幼儿园就变得不可怜,变成活该了。这里面有个因果顺序的问题。咱再说李晟彬,他把我坑成这样我肯定恨他,但作为他老师,我更担心他为什么要坑我,他用那么多钱到底要干什么。这跟炸幼儿园不能相提并论——我丢了工作确实不算小事,总能再找到,可他如果真把钱用在歪路上,问题就严重了。还有就是,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拦着不让你来的办法有的是,我是没想拦着。那孩子干了这种坏事还以为谁拿他都没辙,不给他点教训后果可能也很严重。”
林双星斜瞥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仁至义尽地提醒道:“你再嘚啵嘚啵的,后果也很严重。”
智慧看他深皱的双眉,磕打方向盘的手指,还有油门踏板上的大脚,求生欲之下果断收声。
下午面试比想象的还顺利。马上寒假了,各辅导学校老师缺得厉害。智慧预料这时间段不难找工作,但这家辅导学校比她想象的还要简单粗暴。
负责招聘的老师姓孔,看起来教龄不低,胡子倒比头发还茂盛些,走路慢悠悠的,说话语速倒是很快,直接把她带进一个教室给学生上课。智慧之前的试讲对象都是招聘老师,这种面试方法还是头一回。但给学生上课反而更驾轻就熟,虽然没备课……站讲台上跟十来个学生彼此相了个面,从第一排的同学课桌上拿起一本习题册。才开讲底下就有学生挑刺:这页我们上节课讲过了。
坐他旁边的孔老师敲敲桌面,“讲过你都会了啊?老实听着。”
智慧讲了半个小时,孔老师起来给学生留了个课堂作业:“同意以后跟小智老师上课的写1;不同意的写2,写2的备注下原因。一会儿我进来收纸条。”带着智慧出来了,也不废话,“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这个班以后就归你带了。具体课时安排你和约你面试的赵老师协调,早一点晚一点我觉得问题都不大。这学校老板正儿八经高中校长下海创业的,对咱们跑课老师特别尊重。”
智慧赫然惊觉,刚才那些竟是一个正式的班课学生,并非她以为的临时集结过来上试听课的。
孔老师颇为不好意思地交了底,“其实我不是管招聘的。这班的老师上午急诊住院了,领导安排我过来代课,我一想,反正我的班课跟这个撞车,也接不了,听说有位语文老师来面试,没问题的话干脆你就接了算了,也别那么费事了,都挺忙的,是吧?我刚才听你讲得很有章法,是还在XX教育跑课是吗?哎他们那边学生多不多课时费怎么样啊……”
智慧同他闲话北京辅导机构现状,又去行政老师那儿办了些手续,不知不觉一下午过去。数九天白昼格外短,外加下雪阴天的原因,出来的天都黑了,路边一辆开着双闪的车子格外显眼。林双星在车旁的马路牙子上散步,挺高的个子,抱着膀走得晃晃悠悠,口鼻缓缓冒着青烟。智慧傻眼,走近了确认,确实不是天冷呼出的白气,“你抽烟!?”
林双星后退一步,掉下马路牙子,但这么近的距离,看她仍需要略微低头。“电子烟。”他举起手里一个U盘似的小玩意,“抽着玩的。”
“再玩就抽你!什么都玩……”智慧一把抢过去,上下看不出个烟样。
林双星指着烟嘴引诱她,“绿豆味儿的,你试试?”
谨慎地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不是印象中香烟的气味,但也没闻到绿豆味,抬头看看林双星,踮起脚,把鼻子凑到他嘴前。
林双星脑袋一热,抬手捧住了她的脸。
“林双星——?”
林双星“嗯”一声,应完发现不对,这个声音……?身子往侧边倒下几度,看到在智慧身后不远处的老头。
智慧转过身,“孔老师?您还没走啊。”
“刚要走。”孔老师答着她的话,视线却一直盯在林双星身上,“小子,不叫人吗?”
林双星看看那边辅导学校,不答反问:“您怎么在这儿?”
“你们认识?”智慧刚才耳朵被林双星按住了,隐约听到有人叫他名字,还以为听错了。
孔老师笑眯眯不回答,姿态端得很高,就等别人替他做介绍。
林双星深知这老头的脾性作派,抓抓眉毛,含糊道:“我高中班主任。”
智慧好惊喜,“真的啊?这么巧!”想想又不太对,北京的高中老师让在外头跑课?
孔老师读出她的疑惑,大大方方表示:“学校赚得少,我辞职了。”
林双星忍不住拆他的台,“您教我那年就该退休了吧?”
老头额角青筋一跳,“谁说的!我生日小,去年冬天刚满六十。”
智慧讶然,“您有六十了?看不出看不出。”
孔老师的表情瞬间阴转晴,“是嘛,我保养得好。你看着也少兴,下午来的时候我以为是来上课的学生呢……”
林双星一脸嫌弃地看他们商业互捧。
老头忽然话锋一转,“那你是这小子的——?”
“哦,我是他……”
“女朋友。”林双星抢白道,胳膊往她肩膀上一压,对上她惊讶的目光,冷着脸,眯着脸,牙缝里往外冒话,“虽然你说分手了,但我没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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