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诗十五首
勒斯坦难民营上亚辛的头颅

在世界的一极

一具终年瘫痪的身体

终于和激昂的头颅分离

那是

巴勒斯坦难民营上亚辛的头颅

残疾车上的巴勒斯坦难民营

弹痕累累,血迹斑斑

亚辛的头颅挂在肖像里

那是尊严,那是信念

不能被残疾摧毁

也不能被弹片分离

巴勒斯坦难民营上亚辛的头颅

在向人间倾诉

残疾的力为何如此强大

康复的愿望为何总是这样渺茫

人类相残的历史为什么

周而复始,不断上演

残疾的病毒肆虐

早已不能回到宁静的内心

病毒自暴的时刻

杀死的是同一个神

巴勒斯坦难民营上亚辛的头颅

在谁的怀抱里痛哭流涕

2004/3/24

冬日早晨

垃圾车热情拥抱垃圾的塑料桶

那个男人擦掉了垃圾车和树叶上的阳光

一只小猴子暖着他的右手胸前

杂耍还没辟出空地,小猴子看见

一个茶叶杯拎着那个男人

披着件老棉袄溜达过这条街

就象溜达在河边的卒

显然,那个男人努力向上长,但他

无法阻止一路上的滑落

所有事物都暗藏了这个企图

而剥光这个男人到焚尸炉

谁替他缴费呢

2003/12/17

收音机里听来的诗

“亲密爱人”

老歌熟悉的旋律

来自心底

收音机里,那个

悦耳的声音,轻易地

穿破——

一代歌后梅艳芳

今日凌晨病逝

这里是102。9

轻松调频——

“我有花一朵

花香满枝头”

2003-12-30

胡说肖像

两个问号,一左一右

一层头皮,缺少火焰头发

一个下巴,没了张飞胡须

鼻梁,不能勾出立体

嘴唇乌黑,可能是

血色标签,最重要的是

不能没有眼睛

眉毛,可以淡到没有

眼睛不能空洞

一女一男,天生一对

有关人类表情

寥寥几笔,这就足够

超喜欢柳叶眉,扁舟划过

东去之大江,海阔

天空,日出江花,激情

四射,吹动刘海

可惜不能上皱纹,想吃这

腌得特脆的翠花都不行

老奶奶的菊花脸,罗盘似的

埋葬去向和五官,只剩下

量衣尺,量到死亡的尺寸

不大不小,刚好够一页画纸

我自己么,双手各抓着

一个耳朵,拼命提着想离地三尺

2004/2/22

还俗

锅碗瓢盆陷在办公桌的

水槽里,自来水哗哗地洗着

一页页文稿纸,文字都

掉下来了,那么多,足够显影

一个消失了的古国,或者今天

还要爱情倒出点油来炒青菜?

多一点啊,口味都重了,否则就

难以下咽,那碗白米饭囚着舌头

如此简单的炒作倒了胃口,来点什么

佐料呢?超市里这可是紧俏商品

滚筒式洗衣机就是好,滚来滚去

能找出多少换洗衣服,多少双手洗呀洗

滚筒式房间多好啊,转得动公司里所有的人

一家三口就不一样了,多单纯的企业结构

里里外外的衣服可以丢得里里外外都是

一个人走在街上,不能飞在空中

还穿着笨重的冬衣,还踏着笨重的地球

还要找人说说话,鸟语都不会

还去问树枝的道路和星光的方向

多么徒劳的玩笑,象大肚子的弥勒佛

2004/1/29

海子之恋

列车碾过眼睛

世界是一个怪兽

碎裂的肢体

一代代遭受殖民的文字

热爱的形式

需要行动

这个理由胁迫着

血样的玫瑰绽放

2004/2/26

顾城之恋

劈柴

用巨斧削出诗意的人

有一天劈向身体

列车缓慢驶离

旗语里的邂逅

破茧逃逸的记忆

不能被文字捕捉

爱情是通道

有时是盲肠

大多是种子的土壤

最后是高高的坟墓

2004/2/26

春之波特莱儿

春之波特莱儿,春之暗疾

春之欲望漩涡,春之幽井,春之青石板下

蠢动的泥土,岁月的蚯蚓谱着曲

春之白日梦,春之深闺慵懒的女儿

春之评书联播,春之躺椅焦黄的光泽

春之风马,春之做ài后的空虚

春之老人,春之退休的阳光退耕的土地

春之流浪者,春之失物招领处

春之劫贼,春之躲在深宫里烤火的男人

春之波特莱儿,春之模特

春之玉体横陈,春之罂粟

春之庞大的造物机器,春之如雷轰响

2004/3/10

十分钟完成,无痛人流

江北人民

医院,引进国外

最新技术

十分钟完成

无痛人流

十分钟

完成的



动作

简单易学

... -->>
人人都会

人人都不在乎

制造生命

然后

扼杀

十分钟

完成

街上是

无痛的

人流

2003/11/29

钢筋车间

那时母亲还没退休,回城知青的工作

每天背九十九根钢筋,养育两个孩子

在灯光昏暗的车间,用坚强的手编织钢筋的形状,家的温馨

一根根钢筋被拖出来,一次次地压到柔弱的肩上

一根根钢筋被轧断,被弯折,被一次次地编织进毛线衣

钢筋车间,因为这样的钢铁而幸福

多少双平凡朴素的手,被编织进了钢铁

在每一个房间,每一片房屋,每一幢大厦里

深深埋藏;那种沉默没有人听到,没有人读出

那首诗在钢铁的呼啸中日渐模糊的文字

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特点:钢铁的洪流

奔涌在所有建筑的动脉里,被所有人忽视

直到枯竭,看见母亲的衰老和死亡的阴影

我们还是不相信,是谁给了我们力量

仿佛我们的狂奔,是那些春风驱动的结果

直到有一天,我们走进钢筋车间

清点那些建筑的蓝图,看到我们承担的未来

那些峥嵘的钢筋,一根根流进我们的血管

让我们感到屋顶和天空的压力

我们才体会到钢筋车间,那不朽的精神

比我们所看到的所有建筑更辉煌,更强大,更亲切

2003/12/05

“宝路”狗食

方便

卫生营养

给你的爱犬

带来健康

“宝路”幼犬干粮$

“宝路”成犬牛肉干粮$

“嘉伟”海洋鱼粉猫食$

厂方直销

给你的爱犬一个幸福的

欲购从速的理由

一条狗

暴露在广告牌下

是在等猫



雨,还在有情调地



广告牌上的粉笔字

也在不怀好意地



猫也没来

狗进了“宝路”

独自看电影

2003/12/6

心是莲花

哦,我的心在淤泥里

怎么能是莲花呢

哦,莲花开在暖风里

怎么种入了眸子

哦,那竟是谁的手指

怎么挖着我根基

哦,我的心就是淤泥

怎么掘出了莲子

2003/11/30

是什么给我真的痛?

多少年,我为死亡的假面而痛

为爱情的霉变而痛,为生活中的

一只破碎的玻璃杯而痛。

这都不是我真的痛。

是什么给我真的痛?

当我在三舅母的灵前,看着一具

瘦小干瘪的尸体,终于彻底地

下岗了;三舅舅手中的

一个月工资七扣八扣,只剩下

最后一张红色的纸,他要烧给

我们的神灵,我们的鬼。

我的钱包沉甸甸地压着我。

当我的老师那张诗人的脸,带着

劳改农场的饥饿,时常浮现在

我的诗歌里,而他的背影

在巨大的广告牌下,越来越淡。

我的铅笔在我的骨头上划过

飞机的闪电穿破浓重的云层。

是什么给我真的痛?

白发苍苍的老外婆

我的母亲的母亲,在窄小的

安置房里,哆嗦着一包头疼粉;

我有多久没去看她了?我离她不远

我却忍心等着她的等待,她等待的

那包头疼粉,使我说不出话来。

是的,这样的痛

使我的舌头扭曲,身体

灌满了尖锐的寒风,在空旷无垠的

城市里,退缩在灯的周围

一遍一遍地拷问

灵魂湿漉漉的单衣。

凡是骨头上生长的肉都是我真的痛!

2003/11/14

我是扫大街的

孩子,妈妈要上班去了

你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到局里去上班

然后上街去工作

我是扫大街的

每月可以赚五百元

比起以前在乡下好多了

我在大街上工作的时候

有些孩子就把脏东西扔给我

扔到我身上

但我不生气,孩子么

我家的还要皮呢

有些戴眼镜的先生说

我是城市的美容师

这句话我可受不起

能做别的,我就去做别的了

哪还会在大街上风吹雨淋的

戴着一个大口罩

生怕我会见到老乡害臊似的

但我倒是怕

被我孩子看见

2003/10/23

十五年前我在杭州武林广场看见的一个女子

她转过脸来

我看见挂在高高的天空中的

一道飘柔的瀑布

一群奔马

劫走了我所有的

关于人的想法

这就是美丽

没有一点点杂质

倾国倾城

找不出一丝风尘

十五年来,我一直记得

这一个镜头,这镜头

反复地出现在

我的梦里,直到我

不相信

这是人间发生的事

今天我用诗把她记下来

是想告诉你

一个人心里的神秘

就象这女子的美丽

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2003/10/17 展开全部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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