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不让我盯着张蕾蕾看,看久了会引起青烟鬼的注意,这厮早盯上我了,想找机会连我一起拖走。我只能坐花坛边上打盹,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爷爷突然低声说,寅时到了。
我眼皮还没打开,爷爷又往我额头上摸油脂,接着头顶上重重一下,我的脑子顿时一片澄明,睡意被驱的无影无踪。
我睁开眼睛就去找张蕾蕾,张蕾蕾在距我不到十米的地方正越走越快,几乎就要小跑起来。她动作僵硬,跑的样子特别别扭,我再朝前看,看到视线能看到的尽头升起一阵很浓的烟雾。路灯光线昏暗,烟雾在路灯光下显得出奇的诡异,里面像是有东西要钻出来,我心里很害怕。
青烟鬼拖着一根细绳子,拽着张蕾蕾发疯一样朝烟雾方向狂奔过去,张蕾蕾被他拖的一颠一颠的,像要散架。我吓了个半死,张蕾蕾要被拽进烟雾里,哪里还有活路,女神的命要紧,也顾不上爷爷了,我拼命的追向那一团恐怖的烟雾。
我这辈子活到现在没什么长处,唯有在体育长跑方面还行,我用尽吃奶的力气狂奔过去,很快追上张蕾蕾。我当时心急,顾不上我爷爷在后面喊我。我想拽住张蕾蕾,却发现她手足冰冷像个死人,更可怕的是怎么都拖不住她,我正吃惊,突然烟雾里跑出一个浑身冒灰烟的无头人。我还没反应过来状况,那家伙已经冲到我面前,拽住我脖子上的红色细绳把我往死里拖,我顿时浑身无力像踩了棉花,跟张蕾蕾一样僵硬的奔跑起来。
我心里大骇,这一吓更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整个人像被操纵的提线木偶,被那无头人拖得虎虎生风。跑了十来米,我稍一定神,发现那无头人裹在一团灰烟里浑身冒血,像团巨大的血疙瘩,无比的狰狞恶心。
当时我只有十几岁,心胆都没成熟,哪见过这种场面,几乎要吓昏死过去。
即使是这个时候,我的心很大一部分还在张蕾蕾身上,她被青烟鬼拖的连滚带爬,比我凄惨多了。我奋不顾身想救她,手脚却都使不上力气,身体完全不是自己的。这种痛苦正常人根本没法理解,当你看着自己最在乎的姑娘被人虐待,那种潜藏在体内的怒火和绝望,根本就没办法描述。
我们很快被烟雾笼罩住,借着路灯光可以看到烟雾里一片朦胧,隐约可以看到混沌状态的人形,非常模糊,仿佛烟雾里有许多人。
我很清楚,此刻大街上根本不可能有人,更别说很多人了,烟雾里的人影多半全都是鬼。按我爷爷的话说,过了寅时,恐怕七星连煞的七只恶鬼全到了,烟雾中的怪影很可能就是七个煞鬼。
我自幼胆小,上了高中都没改过来,否则也不会让赵一平这王八蛋当着我最喜欢的姑娘面抽耳光还不敢反抗。我连人都怕更别说鬼了,还是这种百年厉鬼,热血散去过后,我浑身都是冷汗。要不是被血疙瘩牵着,我本能的会撒丫子跑路。
这个时候,我多么期盼我那神鬼莫测的爷爷能从天而降,救我和张蕾蕾出去。
进了灰蒙蒙的烟雾里面,拖红绳的鬼松了绳子,我和张蕾蕾跌坐在地上,身上依旧没有一点力气,连张口说话都难。不知道是不是我开了天眼的缘故,我的脑子是清醒的,张蕾蕾还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让人担心。
我呆坐在地上,两具裹着烟雾的鬼在雾气深处走来走去,飘忽不真实,我一度以为这一切都是幻觉,我只是做了一个冗长曲折的梦不能醒过来。但事实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平地不知怎么起了一阵大风,风把烟雾吹淡了很多,我的视线一下子拓宽不少,就看到烟雾深处有一辆汽车残骸。那汽车车身上还有火在燃烧,前挡风玻璃碎的不像样子,司机趴在引擎盖上一动不动,显然是死透了。
我留意到车标,心里忽然明白,这辆车就是马路上差点撞到我跟张蕾蕾的车。该汽车驶过小区门口少说一两个小时了,怎么会在这里撞报废,我心里一阵发麻,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凭我那再简单不过的智商,根本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烟雾散的越来越淡,更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汽车顶上、驾驶室里、车身下各个不同位置里,竟然坐了四个无头鬼。每个无头鬼手里拿一根长长的类似吸管的东西,那吸管的一端插进汽车司机身体里,另外一端分别插在无头鬼的脖子创口里。
想起爷爷说的话,我突然明白过来,这些鬼在吸食汽车司机的魂魄。
他们吸了片刻功夫,司机强壮的躯体慢慢分化,变成一具骷髅架子,手、足、肋等等部位的骨头轰然掉下来。
我吓的要死了,无头鬼抓我和张蕾蕾来,目的是吸食魂魄,也就是说,很快我和张蕾蕾的命运将跟汽车司机一样。
我虽然怕死,到底贱命一条,可这么漂亮完美的张蕾蕾被无头鬼吸干了魂魄后,皮肉腐烂,变成一具恶心难看的枯骨,这让我非常难以接受,不敢再想下去。
众无头鬼吸干了司机魂魄,便朝我和张蕾蕾走过来,我知道大限将至,心里喊破嗓子叫爷爷,我那风吹就倒的爷爷不知道去了哪里,始终没有出现。
众无头鬼将我们包围起来,让出一个口子,但见远方黑暗深处有一团浓烟滚滚而来,跟发了大火灾时的。浓烟团近了,我才发现是一团黑烟,烟雾里隐约有人的轮廓,我这时才想到所谓七星连煞该有七个鬼才对,现在现身的是六个鬼,这第七个鬼难道就藏身在这一团黑烟里?
爷爷提到风水上的望气之法,鬼身上的气颜色越深,说明该鬼煞气越重,而这团滚滚奔来的烟雾已经非常接近黑色了,难道说七煞里最恐怖的煞鬼要来了?
事实是肯定的,那团黑烟滚过来,很快把我和张蕾蕾卷进去,我心胆俱裂,想高声喊救命却发不出声音。就见六个无头鬼对着黑烟躬下身体,黑烟里钻出一个浑身长脓疮的无头鬼手持两把银色长管,一手一只,他把一只银管插进我嘴里,另一只插进张蕾蕾嘴里。
我顿时闻到一股恶心腥臭味,张蕾蕾这种有洁癖的姑娘如果有意识能闻到味道,一定会被熏晕过去。
紧接着,我只觉得全身一震,身体变得无比的重,意识却变得很轻,好像要飘起来似的,我正纳闷呢,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沉重的倒在地上,跟死了一样。
不知为什么,在死之前,我怕的要命,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了。现在真死了,却觉得没那么可怕了,只觉得一切都那么陌生,我看着自己的意识慢慢缩进银管里,像一团膨胀的棉花糖正在被无头鬼吃掉。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压制着我,我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在临时的时候,我还想再看一眼张蕾蕾,张蕾蕾也倒在地上,她身体上空浮出一个粉红色浅浅的气团,显得特别漂亮。我心里感叹,女神就是女神,即使变成了鬼,还是那么美丽动人。粉红气团里有个非常模糊的轮廓,依稀就是张蕾蕾的样子,只是看不真切细节。
随着压迫感加强,我的意识几乎完全被吸进银管里,我心里已经做好了跟这个世界告别的准备。不知道那无头鬼出于什么目的,在这关键时刻,居然不吸了,笼罩住我们的黑烟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黑烟消失,浑身长满脓疮的无头鬼笼罩在路灯光晕之中,他身上硕大的脓包变得特别清楚,绕是在被他吃掉的紧急关头,我还是恶心的胃里泛酸水。
那无头鬼浑身抖了两抖,突然扔了银管,扭头就往马路前方跑去,其他几个无头鬼也卷起一阵青烟,随即消失不见。
末了,那满身流脓的无头鬼在马路尽头突然站住,不知什么时候,他怀里多了颗溃烂的不像样子的脑袋,他将脑袋装在脖子上,恶狠狠的冲我说:“小子,这事儿不算完,老子他妈跟你耗上了。”
这时,清晨第一缕光线射穿云层,伴随着马路对面集贸市场的鸡鸣声,寅时已过,卯时到了。
我爷爷说,再恶的鬼,也难抵卯时天地初开的阳气。
对于七位煞鬼仓皇逃走,我以为是寅卯之交,到了时辰这七位无头鬼必须扛不住天地最旺盛的阳气。事实上,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我能躲过那场大劫,还有别的更重要的原因,不过那是后话,咱们暂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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