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钳形攻势

3月26日清晨，陈际帆刚刚起床，就听到胡云峰像小孩一般的喊叫声，“头，好消息，好消息啊！”

陈际帆把毛巾拧干，挂在架子上对身边的胡玉峰狠狠地批评道：“你已经是远征军参谋团副参谋长了，怎么还跟小孩一样？什么好消息，日军退兵了，还是鬼子增援的师团在海里翻船了？”

“头，你想什么呢？”胡云峰不屑一顾，“宋关虎来了，咱们的主力部队第一旅赶到了！”

“咣当！”陈际帆激动得带翻了身边的脸盆，上前急切地问道：“在哪儿？快，快带我去！”

陈际帆没法不兴奋，作为关系到远征军前景的同古战役指挥官，他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身边除了特种部队外，竟然没有自己可以完全信赖的部队。他每天都要面对来自远征军诸将的询问甚至是责难，还要准备应付老蒋从重庆发来的询问电报。

从3月19日日军前锋与200师交火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一个星期，这个星期，远征军上下的目光都聚焦在同古这座小城。英勇无畏的200师官兵在师长戴安澜将军的指挥下，同拥有空中和地面多重优势火力的55师团日军血拼数日，官兵伤亡达1500余人。但是此刻，从戴安澜师长一下的全部官兵都明白，他们的坚守是有意义的，因为他们忘我的牺牲和死战不退的军魂，将55师团牢牢吸引在自己的面前，为主力部队增援赢得了时间，也为“神鹰”特种部队奔袭敌后创造了条件。

“军团长，参谋长！”满脸胡茬的宋关虎后背已经湿透，见到陈际帆的那一刻，眼泪都快出来了。

“辛苦了！”陈际帆上前紧紧握着自己这位战友的手，“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你们了！”

“见到您，就算到家了。军团长，我不明白咱们打的什么仗？中国人在向前冲，可那些大鼻子的英国佬一路跑，跑就跑吧，还占着公路铁路，我到了昆明后，这一路受尽白眼，中央军那些家伙根本不买咱的帐。”

胡云峰笑着给他端上一杯水：“你没说你过去也是十八军的？”

“都过去这么些年了，说那干嘛。参加十八军的时候我还是个上等兵，后来排长、连长全死了，才轮到我当这个连长，要不是遇上军团长你们，我宋关虎现在说不定还是个胡子呢。”

“不说这些了，六团长和七团长呢？”陈际帆问道。

“韦毓舟和史正祥两个还在后头指挥部队，我先带一团过来，此外还在路上收了一个团，有华侨，有学生，还有的是慕咱们‘神鹰’名头进来的，都是热血青年啊。”

“部队全部到彬马那还需要多长时间？”胡云峰急切地问道。

“三个主力团河旅部直属营快到了，新收的部队要慢一些，两个小时吧。”

“不等他们了，你赶紧去洗洗，休息一下，下午两点召开军事会议！”陈际帆命令道。

下午两点，新38师师长孙立人少将、新22师师长廖耀湘少将和“神鹰”独立第一旅宋关虎少将准时到达彬马那前敌指挥部。

廖耀湘一听说大名鼎鼎的“神鹰”军团头号主力第一旅也来了，这个兴奋，非要提前赶到彬马那看看这支部队有什么不同。无论是孙立人还是廖耀湘，其实他们治军都有一套，都是喝过洋墨水的。他们很好奇，为什么都是中国士兵，在人家手里就会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

孙立人一路上不断提醒廖耀湘：“人家‘神鹰’不喜欢虚的，这支部队虽只号称一个旅，可编制就是一个步兵师，而且人家的战斗力可不是盖的。在安徽就是这个旅，独自拿下了一个鬼子联队。”

“你们安徽人什么都好，就是爱互相吹嘘。副司令长官我还是佩服的，可这个独立旅长什么来头？毕业于哪所军校？”看起来廖耀湘很在意出身。

孙立人因为以前有李涛和他保持联络，所以对“神鹰”的事情知道得多一些，他回答道：“说出来怕你不相信，独立第一旅这个旅长叫宋关虎，东北人，在沈阳当过兵，在北平参加过二十九军，后来进了十八军参加淞沪会战。撤下来的时候因为找不着长官上山准备当土匪，结果遇上了我的同乡。”

“结果就当少将旅长了？”廖耀湘很难相信一个士兵怎么就能在几年之内爬得这么快。

“不要小看他，副司令长官的用兵你也看到了，他绝对不会把头号主力部队交给一个没有能力的人，他又不是委员长。据说，只要是陈将军他们不在家，当家人就是这位从士兵上来的宋关虎将军，足见他在陈将军心中的分量。”

“可是他没有上过军校吧？”法国圣西尔军校毕业的廖耀湘觉得只有弗吉尼亚军校毕业的孙立人才能和他有共同语言。

“他是‘神鹰’创办的军政大学高级步兵指挥科的第一批学员，你觉得人家军校的水平怎么样？”

廖耀湘不再说话，因为他们的车已经到了彬马那城外，看见了整齐划一的“神鹰”军团第一旅的军用帐篷。

廖耀湘是行家，但从这支部队扎营这个细节，他就看出来，这是一支不好惹的部队。孙立人劝他赶紧进城，说今天的作战会议他们一定会有收获。

廖耀湘当然会有收获，因为会议刚一开始，陈际帆就给他们来了一个惊喜，陈际帆对在座各个师长将军们道：“作战会议开始前，请参谋长宣读‘神鹰’特种部队两天来在敌后作战的战果。”

陈际帆此举的意义就是炫耀，简单点说就是给在座的师长，尤其是孙立人和廖耀湘打气，跟着我混绝对好。

师长们都是行家，参谋长嘴里念出来的数字虽然不是歼敌多少，但他们都明白，在仰光港口上焚烧了全部日军的作战物资意味着什么。当年官渡之战，袁绍的粮草被曹操派部队烧掉，结果军心混乱，大败而逃。今天他们虽不指望日军会混乱崩溃，但接下来的仗好打是一定的。

看到自己的目的达到，陈际帆也就不再客气：“在座的都是国家栋梁，别的我就不废话了。戴安澜将军的200师独自坚守同古一个星期，为的就是这一天。目前日军投入到缅甸前线的就只有两个师团，33师团主力正在卑谬英军对峙，以英国人的战斗力，卑谬很快就会陷落，也就是说，同古侧翼就会暴露在日军精锐师团的攻击之下。而我们呢？此战的目标就是吃掉同古的55师团，据200师报告，55师团现在的攻势已经减弱，炮弹的射击密度大幅下降，就连进攻的次数也在减少，说明它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反攻的时机已经成熟，所以我命令：”

陈际帆话音刚落，孙立人等就刷地站起身来。

“新38师从彬马那沿公路南下，到达斯瓦后越过铁路向南挺进，在同古城北五公里处集结待命。”

“是！”孙立人敬礼后坐下。

“新22师从斯瓦渡过锡当河，沿河南下，在同古城北集结待命！”

“是！”廖耀湘敬礼。

“以上两支部队务必于今夜八点集结完毕，然后就地隐蔽。独立第一旅在同古补充弹药和粮食后，立刻隐蔽南下，务必于今夜到达同古以西，待总攻发起后，新38师向55师团左翼发起猛攻，掩护独立第一旅向敌后穿插。穿插目的地是同古以南的良礼彬。”

“是！”

“诸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廖耀湘举手，“有！”

“廖师长请讲！”

“副司令，您将自己的部队放到这么远的距离，我以为不太妥。”

“说说看！”

“副司令大胆使用兵力穿插敌后，堵住55师团的去路，这个想法卑职很是佩服，可歼灭同古这个师团，只需穿插到彪关等地就可以了。跑哪么远干什么？独立第一旅的弟兄等于还要多跑上一百公里。”

“55师团现在攻击乏力，撤退也没有理由，我们一旦投入反击，55师团就会毫不犹豫后撤，这是其一。其二，正如廖师长所说，歼灭这个师团，我们只需穿插到彪关就了不得，为什么还会跑这么远？其实答案很简单，鬼子绝对不会坐视55师团被歼而不采取行动，我们一路追着打，鬼子的33师团才没有增援的时间，而且一旦两个增援师团从仰光上岸，肯定会不遗余力北上增援，把战场放在南边，对以后的会战布置有好处！”

廖耀湘终于明白，为什么人家会当他的上司，这为陈际帆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要为别人考虑。可他就不想想，把自己一个旅置于日军两三个师团的猛攻之下，即使能全歼，恐怕也所剩无几。要知道，他们的部队全靠自己凑，要打没了，蒋委员长是高兴能还是悲伤？

会议结束出来后，廖耀湘主动找孙立人：“副司令长官为了胜仗连自己看家的部队都填进去了，咱们是不是也做点什么？”

孙立人道：“做什么？按时集结部队准备攻击就是本分，其他的不用想。”

“抚民兄，我不是这个意思，果能将55师团歼灭，我们说不得要继续向南掩护独立第一旅从鬼子的虎口里撤下来，这仗是咱们这些中央军干的，叫人家来帮忙，总得有所表示。”

“正有此意！”孙立人道，“说什么也要掩护独立第一旅撤下来。”

陈际帆把宋关虎单独留下，问他有什么想法。

宋关虎要说没想法那是假的，部队刚刚顶着烈日紧赶慢赶到了彬马那，可水都没喝足又要再向南开拔100公里，而且这100公里还不能乘车，辎重弹药全凭骡马大车，其辛苦可想而知。

胡云峰道：“鬼子有飞机，如果要歼灭鬼子这个师团，就必须提前堵住他的去路，还要堵住南方日军的任何增援，否则我们策划了半个月就白干了，军事上的意义自不必说。穿插的部队为什么选你们，是因为独立第一旅是咱们自己的部队，放得心，为了大局，你老宋必须做通自己的思想工作，还要做通团长们的思想工作。回到部队，要把全旅动员工作放在首位，给官兵们讲清楚这次战役对远征军的意义，对整个国家的意义。要开展多种多样的动员会，像忆苦会、战斗英雄报告会等，我只给你一天不到的时间。前面的战斗一旦打响，你们第一旅就是跑，也要比鬼子的汽车跑得快，将鬼子牢牢地堵在后面，放跑鬼子，你这个旅长就别干了。”

“军团长您又来了，我老宋是那种人？您也别给我什么时间了，我现在就走，走得越远越好。

宋关虎领命而去后，胡云峰问陈际帆：“这几天正是反攻的时候，头，你准备把总攻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按理说，部队今夜完成集结，明早上就是最好的总攻时间，能够给55师团以意想不到的打击，可白天是鬼子飞机的天下，部队损失肯定不小。可如果放倒晚上总攻，部队就有暴露的危险，一样会受损失。”

“头，这可不是你的风格，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犹豫不决？难道真是指挥别人的部队有压力？”

“是！参与总攻的部队不是‘神鹰’，我也不想让别人说我那中央军的精锐去当炮灰，压力还是有些的。”陈际帆道。

“还是等到晚上，各部队集结完成后，给他们24小时，要求他们做好炮火准备、战前动员等工作，咱们不打则已、一击必中！”

“说得好！一击必中。给赵俊下令，命令他们于今夜务必渗透到乌圭机场，不求全部捣毁，只要让鬼子不敢再这个机场起降就好。”

陈际帆知道，仰光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鬼子的援兵肯定会加快速度，缅甸南部日军的机场很多，要全部突袭很不现实，大战在即，只要能够对鬼子的机场进行骚扰就是成功。

3月26日夜，参与进攻的两个师全部集结到位。独立第一旅进入西面的勃固山区向南急进。

到3月27日，新38师和新22师各自向前运动了两公里，在丛林中隐蔽集结。两师经过一个整天的准备，部队的弹药和粮食全部发放到位，尤其是野炮炮弹全部运达。

中路的200师还在与55师团血战，缅甸独立运动居然也加进来。3月26日，一部分缅甸武装试图强行通过锡当河大桥，被200师一个营全部击毙。55师团弹药告罄，为维持均势，丧心病狂的鬼子对200师使用了糜烂性芥子气，所幸由于风大，200师没有造成严重损失。

戴安澜苦战一星期，终于收到了陈际帆关于反攻的计划。满身疲惫的戴安澜迅速将电文传遍全师，鼓励官兵再坚持一天。

而日军55师团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末日就要来临了！

3月27日下午五点，56师团在仰光港登陆。

一个小时后，离他们360公里外的陈际帆下达了总攻命令。

同古正面，中国军队一字排开三个精锐师，在宽达十公里左右的正面向55师团阵地发起猛烈进攻，三个师所有的重炮全部上阵，将几百枚炮弹全部倾泻在日军阵地上。猛烈的炮火将日军前沿阵地上的壕沟，铁丝网等设施毁灭殆尽。

炮火中，左右两个师像尖刀一般冲向日军阵地。半个小时后，炮火开始延伸。几万人向55师团正面和左右两翼发起强大突击。

竹内宽中将没料到支那部队来得这么快，现在他的部队正处于缺粮少弹的境地，根本无法有效抵挡支那军队如猛虎下山一般的进攻。第一波攻击，日军两翼就被迫后撤两公里。

这样一来，正面阻击的200师压力大减，戴安澜得以从容整肃部队，将尖刀部队全部调往正面，在20门榴弹炮的火力支援下向同古城南的日军发起反突击。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日军防线漏洞百出，竹内宽师团长一时间搞不清楚对方到底投入了多少兵力，他一面向15军总部求援，一面组织部队竭力抵抗。

左翼的新38师很快突破日军在同古以西的外围据点，并掩护西面的独立第一旅继续向南穿插，而右翼的新22师沿着锡当河向南猛攻，很快将日军布置在锡当河东岸的炮兵阵地逼退，并且攻入日军114联队侧翼。

天色很快黑下来，55师团正面的三个师的攻击势头丝毫未见减弱，到处都是喊杀声，到处都是冲锋枪、机关枪猛烈的射击声，手榴弹，炮弹混杂在一起。各师为了达成最好的攻击效果，都把自己最精锐的部队和最好的装备放在前面。没有飞机在空中支援，近战中的日军根本无法抵御中国军队如潮水般的进攻。

竹内宽的求援电报一封接一封，可15军司令官饭田中将除了让他撤退之外再无别的办法。

竹内宽不是不想撤，可是他的部队有大量的辎重，正面又被支那军队猛攻，根本撤不下来。他只得命令部队拼死坚守，无论如何要坚持到天亮，在空中支援下撤退。

55师团的坚守让独立第一旅的穿插有了更充分的时间。黑夜里，一万多人的部队在山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南急进。远处的枪炮声还在耳边，天边不是会被爆炸震得一闪一闪的，独立第一旅的所有战士都知道，这是友军向55师团发起了全面总攻，而他们就是抄到后面去堵后路的，所以不用师长动员，全旅万余名官兵开始奋力急进。

3月28日这个凌晨，对于55师团来说就是一个噩梦。全师团正在做着攻下同古，再进攻曼德勒的好梦，被中国军队突入其来的打击搞得张徨失措，更严重的是，55师团的炮弹已经打完，各种机枪子弹也不足，部队的火力大打折扣。仅有的二十几辆坦克在黑夜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被中国军队英勇的士兵炸成火炬。

天亮时，同古反击已经打了十几个小时，三个师将55师团三面包抄，并且迫使55师团从同古向后撤离了十几公里。

陈际帆命令参战各部就地巩固战线，安排防空，救治伤员补充武器弹药和人员，等待下一波攻击命令。

事实证明，陈际帆的决定是正确的，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日军飞行员们见到天刚蒙蒙亮，就在各个军用机场登上了飞机。15军司令部命令他们必须对支那军队阵地实施猛烈攻击，以掩护55师团后撤。

日军出动了多个批次的侦察机首先沿着滇缅公路赶到战场，对正面中国军队实施不间断的侦察，可鬼子的飞机万没想到，就在西边，55师团和33师团结合部，还有一支部队正在深山老林中艰难行进。他们已经走了十七八个小时，再走两个小时，就能赶到良礼彬，一举扼住日军南北交通要道。

日军也没闲着，刚刚下船一个多小时的56师团还没能让官兵从呕吐、颠簸中恢复，就接到了15军司令官饭田中将措辞严厉的命令。命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北上增援。

渡边正夫中将并不是不想增援，可他的部队只携带了一日份的弹药粮食，本来是要到仰光港口再把炮弹、子弹等各种物资补足，可他们到仰光港口看到的除了到处一片烧焦的痕迹外啥都没有。

56师团在仰光整整呆了一晚上，各地的日军补给站给他们运来所需的部分物资后，才于第二天清早乘车北上，可乘车增援看起来速度是快，实际上56师团接连遇到两座炸得只剩骨架的大桥，只得派遣工兵重新在旁边搭起浮桥，这一来而去的耽误了不少时间。

15军司令部现在被迫修改同古战役计划，先把55师团撤回。等待增援的两个师团武器弹药全部到位，再从东、中、西三个方向进攻。不过饭田中将没想到，一连串的阴差阳错，使得他失去了救援55师团的最佳时机。

3月28日上午九点过，“神鹰”军团独立第一旅突然从滇缅公路西侧杀出，一举拿下几乎无人防守的战略重镇良礼彬，切断了55师团后撤的道路，也扼住了56、18两个师团北上增援的进军之路。

更加惨烈的阻击战即将在滇缅公路上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