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贞坐在自己那经过特殊处理,安保系数五颗星的马车上面,闭着眼睛。
看似在养神,实际上是在想事情。
现在南京城的街道上,显得空空落落的,时不时有着巡夜的兵士经过,远远看到锦衣卫护送的马车,也没有上前盘问。
于谦是今日进的京师,刚刚从太祖陵寝回来的徐有贞,便直接到了官驿去见于谦。
虽然,于谦在正统十四年,险些斩了徐有贞,可这么多年过去后,已经功成名就的徐有贞,也提不起对于谦的恨意了。
正如,刚刚徐有贞对于谦所说的那些。
他为贤臣,自己为佞臣,这已是无法改变了。
可到此时的徐有贞也不认为当年的自己,有什么大的过错。
当年,土木堡之战后,皇帝朱祁镇沦为阶下囚,京师空虚,敌军士气旺盛,他进言南迁。
当然,在那种情况下,也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进言南迁,大家都想着保全自己呢。
徐有贞天天看星星,那也不是白看的,在朱祁镇出征的时候,他便将自己的妻子女儿全部安排到了苏州老家,当时他的妻子还不同意呢,徐有贞怒吼道:“你难道愿为胡妇吗?”,这才把自己的妻子震住,老老实实的带着儿子女儿回到了苏州老家。
刚刚把自己的家眷送走不久后,土木堡战败的消息就传到了京师。
南迁之言,徐有贞并不是独一份,只不过是最先发言的。
当然也符合当时的背景。
皇帝都被人抓了,还怎么打。
什么,皇帝被人抓了,还能再换一个。
这种想法,在徐有贞这种性格的臣子心中,是不不可能产生的。
也只有于谦一个人可以喊出社稷为重,君为轻,不行,咱们就另立新君。
而满朝文武皆在畏惧也先兵锋的时候。
只有于谦一个人站了出来。
顶着压力,高喊出声:“妄议南迁者,当斩……”
在那个时候,徐有贞跟于谦两个人纯粹的对错。
可徐有贞心中清楚,从现在的结果来看,自己是错了。
他不可能成为于谦。
也没有能力,没有胆量成为于谦。
即便自己日后爬上了于谦的位置,在皇帝陛下的心中,他也永远超不过于谦的位置。
挽大厦将倾,救社稷之功,这是要伴随着于谦一生的功绩,别说,今天给自己说的那些出格的话,就是在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也没有那个脑回路正常的帝王敢动手杀了他。
当然,徐有贞也不清楚,在一个时空中,自己政治投机成功后,便撺掇着朱祁镇杀了于谦……
徐有贞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干的事情都是要耍心眼的事情,而于谦做的事情,是摆在明面上,让人挑不出理。
两个人是两个极致。
在徐有贞闭目养神的时候,乘坐的马车,终于到了自己的临时住所。
“大人,到了。”赵聪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听到之后,徐有贞睁开了眼睛,用着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功过自有后人定论,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说完之后,徐有贞便拉开帘子,准备下车,而一人上前搀扶,徐有贞定睛一看,上前搀扶自己的人正是魏国公府徐俌。
这个时候的徐俌已经很是成熟了,在四个月前大婚,妻子乃是清流之女,现在都已经显怀了。
“小公爷怎么在这里?”徐有贞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在徐俌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他自己的儿子是养废了,看着越发成熟,有能力的徐俌是由心的欣慰,这些时日,两个人共事的机会也多了,瞅着徐俌,就像是瞅着自己的亲儿子一般。
“我一直在这里等着您呢,哎,您也不要这么操劳,事情是办不完的。”徐俌笑着说道。
“外面有些凉了,进里面再说话。”
“您先请。”
徐有贞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带着一脸笑容,进入了自己的临时住所。
徐俌慢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徐有贞在前面走着,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徐俌:“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也成家了,不要那么拼,多陪陪妻子,你的起点高,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伯父,我可不敢有丝毫松懈啊,我们魏国公府您是清楚的,虽然占着一个开国六国公的爵位,可处境却比京师的勋臣要艰难的多了,他们的父辈都是在三大营,在边防重镇,而我啊,只是呆在南京城中,像是一只金丝雀,中看不中用罢了。”徐俌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
徐有贞注意到了徐俌言语中的苦闷。
他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徐俌。
“你的功劳,我啊,时刻都记着呢,回京之后,我会当面呈奏,你在安南有军功,在南巡的事情也有功劳,到时候,去京师三大营,或者九边重镇,在历练一番,定是有所成就。”
徐俌听完之后,赶忙说道:“多谢伯父。”
“不用这么客气,徐俌啊,我知道你心气高,想成为徐达大将军那样的人,可我啊,还是要对你说一句,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徐达大将军,几百年也不出来一个,能够有些成绩告慰祖先庙宇即可,万万不能太过为难自己,志向远大固然是好事,但切记不可好高骛远,而应该切合实际啊。”徐有贞轻声说道。
这本应该是徐承宗这个正牌老爹对徐俌说的话,可徐承宗却怕打击自己儿子的积极性,一直都没有说,现在的徐有贞竟然抢了老子对儿子的嘱咐之言,若是徐承宗知道了,定是不会轻饶与他。
从安南回来的徐俌对徐有贞更是有着一种特殊的依恋,他有心靠近,徐有贞也有心拉拢,两者表现的亲近程度,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亲父子一般,在俩个人之间,徐俌老爹徐承宗,徐有贞儿子徐世良倒成了外人了。
“我知道伯父您的意思,我也清楚,自己的斤两,虽不能外出征战,为大明开疆拓土,但有守土安民的能力……做了这么多事情,只是不愿再躺在祖先的功劳簿上面过活了。”徐俌轻声说道。
徐有贞听完徐俌的话后,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笑着说道:“走,快些跟伯父入房,让你小婶婶沏茶倒水,我们好好的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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